叶肃安一向悠闲自在,很少参与朝政,除了大型的节日朝会,他从不站在朝堂之上。
可是皇帝刚刚坐在龙椅上,定睛一看,却在众皇子中间看见了叶肃安。
太子正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叶肃安,可也挡不住。
叶肃安在人群之中探头探脑,试图吸引皇帝的注意。
“今日非节非礼,他来干什么?”皇帝嘀咕了一句。
“陛下说什么?”苏博问道。
“无事,上朝吧。”
一番礼仪过后,苏博说道:“陛下有旨,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朝堂上一片安静,谁也没有说话,大家都低着看着自己的脚尖,仿佛皇帝长在他们的脚上一样。
为首的一位老臣站出来笑呵呵道:“陛下为圣天子,御极三十余年,海内安定,百姓富足,哪有什么大事?至于微末小事,众臣已经写在奏折上,呈送陛下御览,请陛下尽早决断。”
说话的人是当朝宰相,名为詹松龄,作为百官之首,深得皇帝信任,他今年年事已高,本该退下,将宰相的位置让给年轻人。
谁知这人眷恋权位,不肯退下,皇帝也不好主动开口,就这样一日拖着一日。
众臣因为这位不肯挪窝的老宰相,也不能前进,詹松龄已经熬走了不少有望接班的大臣,以至于众臣虽然明面上尊敬他,实则对这个老头心生厌烦,恨不得他早日魂归故里。
皇帝听这话,说道:“朕治理国家,能有如此成效,皆众卿之功也!”
百官下跪,口称万岁。
“既然无事,那就退朝吧!”皇帝起身欲走,却见叶肃安突然起身,似乎要当场呈送一本奏折,那太子试图拉扯叶肃安,却没能拉住。
“老六有事?”纵使不喜欢这个孩子,可是父子到底没有隔夜仇,今日再说话,语气温柔了不少。
苏博说道:“是不是嘉嫔之死有眉目了?”
皇帝皱眉,坐回了龙椅,他可不想这么早知道真相。
“儿臣有本启奏。”叶肃安推出一本奏折,苏博走下来,将奏折呈上。
皇帝接过奏折,却也不看,而是问道:“什么事啊?朝堂之上,不可胡言乱语。”他这是在给叶肃安台阶下,意思就是你掂量掂量,然后再决定说不说,若是不合适在这里说,就趁早闭嘴吧。
“儿臣要弹劾一人。”
此言一出,皇帝轻松下来,说道:“我儿长大了,知道为父分忧,说说吧,你要弹劾谁?”
太子突然开口:“六弟!”
叶肃安根本不理,说道:“儿臣要弹劾自己的三哥,当朝简郡王!”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众臣议论纷纷,大有哗然之势。
原陵一直护卫在皇帝身旁,见朝堂纷乱,朗声喊道:“肃静!”
皇帝见议论平息,便死死盯着叶肃安,最终一拍桌子,骂道:“孽障!逆子!畜生!”
叶肃安怡然不惧,再度说道:“儿臣要弹劾简郡王,去年的渝州煤矿案,根本没有那么简单!从煤矿选址,到组织人力开采,再到煤矿渗水垮塌,直至朝廷下拨抚恤,每一步都有错漏,那杜泽身为当地富豪,通过向简郡王进献美女的方式,获得依仗,才敢如此行事啊!”
他的指控极为严厉,皇帝听了之后,反倒不生气了。
他打开奏折,仔细读了一遍,虽说没有直接的物证,可是事情前后逻辑通畅,并不矛盾,值得一信。
最重要的是,叶肃安还有人证。
“两个人证现在城外玄天观?”
“没错,正由高天师安置。”
皇帝点头道:“高天师武功高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詹松龄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说话还算通顺。
“陛下,六皇子的这份指控不简单,还是听一听简郡王的话吧?”
皇帝打眼一看,却不见简郡王的踪迹。
“老三人呢?”
苏博说道:“简郡王告假,说是病了。”
“唔……”
叶肃安见皇帝竟然沉默下来,他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父皇,渝州煤矿案并不是小事,而是事关朝纲的大事!若是处理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眯着眼,问道:“如何大了?不过是一万三千二百两银子的事情。”
“父皇英明睿智,岂能这样想?一万三千二百两银子事小,而一百三十二条人命事大!杜泽身为当地富豪,勾结官员,把持地方,只手遮天,一县之地没有朝廷法令,只有杜泽言语,这岂非国中之国?若是任由这种情况泛滥,到时大盛只有一座京城供父皇管理了。”
“不可以这样!”皇帝一拍桌子,喊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法令,朕之圣旨,务必传法到地方,使田间地头的百姓也能清晰知晓,遵守实行。岂能以一富豪之言,代朕之言?”
叶肃安这番话说在了皇帝的痛点上。
如今的天子真是英明睿智,堪称圣天子,只是毕竟年老,心气不如年轻时,许多事情都懒得处理,只能听之任之。
可他再年老,也是万人之上的皇帝,最痛恨大权旁落,他的话必须是大盛境内至高无上的天条!
叶肃安趁热打铁,说道:“父皇,应该立刻派出专使钦差,赶赴渝州调查这件事。”
“没错,理应如此。你可有推荐的人选?”
“啊?”叶肃安顿时为难,满堂大臣都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几个,哪有推荐的人选。
况且这种事情,涉及皇子,该派遣何种人为钦差,他更是不懂。
“问你也是白问。”父皇看向詹松龄,想要询问这位老宰相的意见。
谁知詹松龄还没有说话,太子突然走出来,说道:“儿臣有一人选。”
“说出来。”
“儿臣推荐的正是六弟。”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太过熟悉,只一眼双方便交流了太多信息。
皇帝知道太子的用意,是不想派遣一个愣头青去,攀扯太多,最好不要扯上简郡王。
“好!准奏!”
群臣山呼万岁,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
皇帝的六儿子弹劾皇帝的三儿子,大儿子推荐六儿子去查三儿子,说来说去,都是皇帝的家事,他们这帮外臣跟着掺和什么?
皇帝起身,正要离开,却吩咐道:“原陵,你派遣一百禁军进驻玄天观,高天师年老,总有照顾不周的时候。”
“是。”
皇帝又取出一枚令牌,递给苏博:“老六,这令牌给你。那杜泽身在当地富豪,必有家兵,你持此令牌,可以调动当地军马百人。”
“多谢父皇!”
“退朝吧。”
皇帝消失,群臣再呼万岁。
众臣纷纷离开,他们都在议论这件事,朝堂无事,他们也闲得慌,有了这种案子,顿时精神起来。
“你果真上奏了。”太子叹气道。
叶肃安手持令牌,仔细摸了摸,说道:“我孑然一身,有什么害怕的?”
“到了渝州之后,不要鲁莽,不要以为拿着令牌,担着钦差的名头就能一往无前了,地方上的事情非常复杂,不比在盛京之中,有我照顾你。”
“知道了,大哥这样啰嗦,不像父皇,也不像皇后娘娘。”
“你这孩子!”说是哥哥,其实这位太子比叶肃安大了将近二十岁,确实有一辈的差距了,自然唠叨一些。
“到了渝州,有事给我写信!”最后嘱咐了一句,太子便离开。
叶肃安正想回家收拾行李,却被原陵拦住。
“六皇子此去渝州,可与一禁军将士联系,他昨日已经单骑快马出发,肯定比六皇子先到一步。”
“何人?”叶肃安问道。
原陵取出一枚漆黑的铃铛,有鹌鹑蛋大小,说道:“六皇子到了渝州,将铃铛挂在身上,那人自然会和你相认。”
“多谢。”
原陵见周围已经没人,便悄声问道:“昨日我知那毒药失神散来自于渝州,今日六皇子又说渝州煤矿案有蹊跷。如此看来,前一日的嘉嫔之死,也与简郡王有牵扯了?”
叶肃安双眼一亮,说道:“我只以为原统领是武夫,没想到心细如发,还能想到这一层!”
原陵摇头苦笑:“谋生之智,不足挂齿。”
两人分别,叶肃安直接回到府宅,他吩咐道:“我们今日收拾行李,明日我和王海出发。”
芳兰却道:“自小主子就没有离开过我,王海粗手粗脚的,岂能服侍主子?”
王海一听,不乐意了,说道:“我和主子是从小长大的,从他还尿床那时候就认识了。他哪次尿床不是我收拾的,怎么就服侍不好了?”
叶肃安一拍他的脑袋,骂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王海笑嘻嘻地跑去收拾行李,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两人手持钦差圣旨,还有一应行李,驾驶马车,离开盛京城。
“这还是主子第一次出远门吧。”王海驾车问道。
叶肃安点头:“是啊,你看,在城里还不觉得,如今离城离的远了,这才知道盛京城墙如此高大!”
“咱们大盛可是大陆第一强国,盛京自然是大陆最好的城市,城墙岂能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