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皇城灯火阑珊。
镇国公府,苏离忧于床榻上辗转反侧,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丝不安。守夜的婢女素问见此细声说道:“小姐,小厨房里熬着安神汤,奴婢去给您盛一碗吧。”
“不用了。”苏离忧揉了揉眉心,起身下床。素问连忙把披风给她系上,倒上温热的茶,担忧地看着她,“小姐今夜是怎么了?”
苏离忧刚想说什么,却听见院子里不小的动静。“小姐,不好了,出事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婢女夏竹风风火火地冲进房内。素问脸色一沉,“夏竹,怎么又如此冒失,没点规矩!”夏竹来不及辩驳,焦急地向站在窗边的苏离忧禀告:“小姐,沐小姐她、她自缢了!”
苏离忧身子一晃,茶水溅到手上而不自知,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失声道:“怎么可能?她不是到绫下省亲了吗?我不相信!”茶杯被重重地放在桌上,她大步向外走去。一旁原在惊讶的素问忙拦下她,“小姐,先换身衣服吧。您这样出去,万一受寒了,沐小姐若是知晓,可是会念叨许久。”
闻言,苏离忧脚步一顿,按捺下急躁的心情,倒是应了素问的话换了身衣裳。素问如此说,仿佛沐长宁就在府上等着她,未曾有什么荒谬的离世,让苏离忧多了些安全感。
夏竹则去准备马车,还要在管家那对小姐深夜出府作一番解释。
等她到忠义侯府的时候,那里早已灯火通明。绕过前来接待的管事,苏离忧直直往沐长宁的院子走去。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挤满了窃窃私语的人。
一只脚才跨入房门,苏离忧就看到坐在地上的沐夫人,还有她怀里那张毫无生气的、无比熟悉的脸。一瞬间,她的脑袋如被炮火炸了一般空白。她面无表情,泪珠却止不住地簌簌往下掉,眼前的画面全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看不清地上的沐长宁;看不清哭喊的沐夫人;看不清跳动的烛火……“无忧,等我回来给你带绫下的特色小食。”“所有好吃的我都要!长宁你都买回来好不好?”“好好好,贪吃鬼!”温软的话语还在耳边响起,却显得格外空远,远到她追不回的地方。没有长宁的离忧还怎能无忧?
突然,她的目光转到外面那些看好戏的嘴脸上,对搀着她的素问二人一字一句道:“让他们滚!都滚!”素问默默看她一眼,察觉到她眸中的哀恸。她心下微叹,随即找到忠义侯府的大管家,请他赶紧清场。
大管家见是镇国公府大小姐的丫鬟,谄媚道:“是是是,这就清这就清。”便吆喝着赶人。府里的主子走了,身为奴才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暇露出这副表情,素问不禁皱了皱眉。
好一会儿,苏离忧稍稍镇定下来,接过素问递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脸,轻轻走到沐夫人身边,抚上她的背。沐夫人的脸上满是绝望和悲戚,喃喃道:“长宁,我的长宁……”苏离忧的鼻头又是一酸,蹲下身握紧她的手,柔声道:“夫人,夫人不哭了好不好?长宁看到你这般该多么难过。”沐夫人抬头看见她,早已哭肿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离忧?长宁她……走了。我的心肝啊,她以后不会喊我娘了……”
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让苏离忧的心也狠狠地揪着,又不知说什么才能让她有所安慰。缓缓抚上昔日好友冰冷的容颜,苏离忧眼尖地发现沐长宁身上衣物的布料不是她平日所用,心里的疑惑悄然滋长。
“苏小姐还是先回去吧,府上如今恐怕招待不周。”坐在主位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忠义侯沐天勇突然开口。苏离忧看着冷漠如斯的男人,手紧紧攥成拳,恨不得直接质问他是否还有良心。但看到还躺在一旁的沐长宁,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怒意沉声道:“那离忧先告辞了。”又担忧地看向沐夫人,“夫人,好好保重身体。”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苏离忧无奈地摇摇头,带着素问和夏竹离开了。
分明是走过无数遍的路,如今却显得那么陌生。苏离忧掀开一角帘子,望着外面出神。今夜的月深深藏在了云朵后面,黯淡的月光难以为夜行的人照明道路,这铺天盖地的黑幕也死死笼住苏离忧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