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蛇吞将过来。鸱枭不敢怠慢,将祝雨揽在怀里,闪身到一边,取出钩绳,用力抛过蛇吻。钩绳钩住了巨蛇的下巴,鸱枭用力一拉,把巨蛇的血盆大口给合上了。巨蛇扭动着身子,要把两人压死。鸱枭冒险放下祝雨,他把星辰刀插入巨蛇的侧脸,一直剌到蛇心脏位置——影子早已悉知蛇心所在——而后刺入心脏。巨蛇腐臭的血液即将迸出。
鸱枭要祝雨用斗篷遮住身体,自己撇了刀,撑起雨伞。血液像是倾盆大雨,喷洒而出,粘稠又恶臭。待蛇的血液洒完,鸱枭把雨伞抖了抖,将留在蛇身上的把拔了出来,将血抹了干净。祝雨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当他闻到这股恶臭、看到被开了膛的蛇的食道里滑出的烂泥状的小蛇的时候,他忍不出吐了起来,一波接着一波,直吐到没有力气。
鸱枭取了块干净的布片,让他擦了擦嘴,又问他要来斗篷,将斗篷也拍了个干净。幸好两人身上没粘上大片的血迹,不然这几天身上都得散发着臭气。不过筏子上的物品全部被污血涂满—幸好包带在身上。
鸱枭将钩绳取回,将蛇头移开,从蛇头与身体的缝隙中艰难的挤了出去。
周围已经被巨蛇折腾得一团糟,变得坑坑洼洼。有些地方恢复了原样,有些地方成了深坑,这让行路变得更难了。
祝雨十分虚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鸱枭勉强带他离开了巨蛇的领地,找了个还算干燥的地方休息。
鸱枭找了个水洼,清洗钩绳和刀,把雨伞和斗篷也涤荡一回。
鸱枭闭目养神,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再往沼泽深处去走,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万一有比这条蛇更可怖的怪物呢?可是,走回头路,又应该去哪里。如今朝廷既然派御刀卫来捉人,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恐怕南国凡有人迹的地方,都不会安全了。
鸱枭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自己一时意气,救了这个小子,没想到竟把事情弄得如此麻烦,甚至把自己也至于两难—不,至少是三难—的境地。思量来,思量去,也觉得有些犯愁。
一个念头刺痛了他——杀了这小子。
鸱枭拔出匕首在手心割了一下,肉体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不要说杀了这小子,即便是动这种念头,也是一种罪孽。若他真的做了这种事,他便不再是他了。他告诉自己,他经历过更艰难的事,怎么能因为心里犯难就要杀人。
他不再挣扎,也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祝雨接连受到惊吓,已经虚弱不堪,不过睡得还算平稳。鸱枭整理着包裹,心想幸亏自己准备的足够充分,各种药剂都有携带,不然这条路将如地狱一般无法通行。待到祝雨醒来,他给他吃了一点提神的药。
祝雨变得有些呆滞,脸色也很苍白,更没有说话的欲望。
“小十…”鸱枭试着叫了他一声。
祝雨抬起脸庞,微笑了一下。
“小十,我们继续走吧。”鸱枭带好东西,挽着祝雨的手继续向北出发了。
“韩大人怎么样了?”城主柳嬴惊慌问道。
“同知福大,没有危及性命。”仇得月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
“柳城主,你的兵回来了吗?”
“回来了。”
“抓到人了没?”
“这…他们只说跑了那两人…”
“伍千户可有跟着一同回来?”
“没有见到。”
“速速寻回!”
“是,是。”柳嬴唯唯诺诺退了下去,吩咐手下去寻伍康。
城楼上,刚逃回来的卒子们在抱怨,说劳累一番回城还不得休息。一个个嘴里骂城主,骂韩仁。忽看到不远处有人一瘸一拐走过来。卒子们认出那是伍康。门楼上的几人便商量到:“这家伙真是命大,如果他回到城里,一定会向城主告发我们的,不如我们干脆杀了他算了。”
“怎么杀?”有人悄声问道。
“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哄他上桥,趁他不注意,把他推到河里,他必死无疑。”
“好主意。”
士兵们敞开城门,放下吊桥,下城楼去迎接伍康。他们一个个嬉皮笑脸,要来扶他。伍康怒气未减,见了他们,更是火冒三丈。伍康也没有言语,将他们都轰开了,自己上了吊桥。兵卒们默默跟在身后。待他走到吊桥中间,那几个卒子就跟上前来,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正此时,柳嬴下令寻找伍康。那几个人便趁机喊道:“伍大人坠河了,快来救人!”等众人将伍康捞上来时,他已断了气。
传令的卒子赶紧报给了柳嬴。柳嬴也不敢怠慢,告知了仇得月。仇得月便问:“怎么掉到河里了?是谁先见着的?叫来我问问他。”柳嬴又急传令招来那几个卒子。
那几个卒子有些紧张,仇得月知道这里面有事,要他们快快招来。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仇得月又告诉他们,若他们几个说出事实,便绕他们一命。卒子们就把韩仁离开后的事全招了。
仇得月拔刀砍了这几个人的头,下令将所有逃回者全部斩杀。柳嬴赶紧拦住,说恐士兵哗变。仇得月只得作罢,待韩仁醒来再做打算。
第二日。叶景春和惠信将也来看望韩仁,问为何昨日不叫醒自己。仇得月示意他们不必多说。
待天使到来,叶景春随他去了凉城,完成韩仁交代之事。临行前,天使道侯指挥使要韩同知前往长夏。因韩仁昏迷不醒,便由惠信将代行。
两人又行了多时,天色暗淡下来。周围的声响变得更加嘈杂,烂泥里有些什么东西在蠕动。这声音传入耳朵,挑弄得人直犯恶心。除了污秽不堪的泥土,还有挥散不去的臭味,更有如盖子一般的墨色的天空,都在挑战二人的精神底线。
为了驱赶这恐怖的气氛,鸱枭劈了许多柴火,点燃了一簇旺盛的篝火。在火焰之神的守护之下,似乎所有的邪祟都退散而去。他们吃了一些干粮,喝了点水,好像都没了说话的力气和心情。
食物消耗殆尽,水也所剩不多,最危险的时刻,也许刚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