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文,你可真是好样的。”莫韶华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轻轻地笑,“这孩子看起来真不错,高中毕业了吗?你们挺般配的。行,我走了。带孩子不容易,你要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啊,再见。”说完便一转身,再不回头。
莫韶华踏着高跟鞋,步伐颇具节奏感。她今年二十四岁,在甩了这个和小女孩你侬我侬的男人后,她又恢复了单身。
莫韶华今天没有开车,步行着穿过热闹的街道,转弯便进入一个安静的小区,马上就要到家了。
“哎呦!”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莫韶华回头,就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倒在地上,她扶着一只手臂,身边散落着一地的水果。莫韶华转身快走几步,便来到了老人身边。
刚蹲下来,便看见另一边伸过来一双手,两人明显都愣了一下,但当对面的男人正要将老人扶起来时,又被莫韶华阻止了。
“奶奶,您觉得有哪里疼吗?”莫韶华一边拿出手机拨号一边问道。
“手,手肘疼……”老人颤抖着声音,痛苦地说。
“你好,这里是英荣小区南门,有位老人摔倒了,请派辆救护车过来……”莫韶华拨通了120,又轻轻碰了一下老人手臂,老人便露出痛苦的表情,“老人家可能骨折了,请快一点。”
……
“对,在人民医院,你快点过来吧。”莫韶华站在医院走廊上,挂了电话,推开病房的门,护士正转身准备出来,两人点了点头就各自错开了。
老人没有骨折,但是扭伤了,人老了,这么摔一下,估计也得养好一阵。莫韶华刚刚联系上了老人的家人,他们正在往医院赶,现在老人家睡着了,之前想扶她的男人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着窗外的什么。之前忙着把老人送到医院,现在没事了,莫韶华才正眼看向这个人。
那是一个一眼看过去就能记住的男人,不是说他的长相多么出众,仅仅是清秀而已,而是指他那独特的气质:简单的着装,T恤和牛仔裤,嘴角微微勾着,却恍惚间觉得那不是在笑,眼睛的颜色,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是比一般中国人要浅的棕色。
可能是察觉到莫韶华看他了,他回头向莫韶华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又看窗子外面去了。
外面有什么,看的那么入神?这人到现在也没说一句话,是个哑巴?她略觉奇怪,却也无意与他交谈,两个人就这么一站一坐,安安静静地,直到有人推了门进来。
“奶奶!”门口一个大男孩,怕是急急忙忙跑过来的,一脸的汗水,进门见老人睡了,又放低声音,“你好,我……我是姜允桦。我奶奶怎么样?”
“你好,老人家只是扭伤和擦伤,没什么大碍,放心。”莫韶华站起身,让姜允桦到床边来。
男孩赶紧走到病床前,见奶奶没什么大碍,呼出一口气,转头对莫韶华笑笑:“谢谢你们了,我奶奶年纪大了,这要是有个什么,家里可就少了个大宝贝。”那笑容,像极了阳光,直温暖得人通体舒畅。
“不用客气,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莫韶华也笑,“那你来了,我就先走了,医药费是那位先生垫付的,你把钱还给他就是了。”
“哦,好的,耽误你时间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祝老人家早日康复。”说完就转身准备走了。
刚到门口,姜允桦又叫住她:“哎,姐姐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莫韶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个男孩。
“呃,我只是觉得应该找时间好好感谢一下姐姐,不方便的话……名字呢?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姜允桦好像也感觉到自己这话像在搭讪,忙摆手退了一步。
莫韶华看着他,又顿了一下才勾唇道:“莫韶华。”
门卡达一下关上,隔绝了室内两人的视线。
……
“妈,云姨,我回来了。”钥匙放在鞋柜上哗的一声响,莫韶华一边脱鞋一边向客厅里说话。
“今天这么晚那,出去玩了?”白梨坐在轮椅上,弯着眼看着门厅的方向。
“韶华回来了,一会儿就吃饭了啊。”云姨把头从厨房里探出来,冲莫韶华笑笑,她是家里的保姆,白梨无法站立,平时都是云姨在家照顾着。
“好嘞云姨。”莫韶华把包放在沙发上,蹲在白梨面前,笑着亲切地给了她一个拥抱,“没有去玩,在楼下遇到个老奶奶摔倒了,我送她去医院。”
白梨也抬手回抱了她一下,笑容越发温柔了:“好孩子,老人家还好吗?”
“扭伤了手臂,其他没什么事,她家人在医院照顾着了。”莫韶华把白梨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妈,我把宋家文给甩了。”
“家文?为什么啊?”白梨不解。
“他……他约会迟到了。”莫韶华把头靠在白梨腿上,声音轻轻的。
白梨伸手摸着女儿的头发,知道她这是不想说,这两个孩子在一起两年了,怎么可能现在还因为约会迟到这种事闹分手呢?
白梨任由她趴着,不说话,也不拉她,只是一下一下地摸着莫韶华的头发。
莫韶华一动不动地蹲在那,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的时候,白梨仔细看了看她:脸上什么也没有,眼睛也不红,妆也没花,甚至发现妈妈在看她的时候,她还笑了一下。
什么也没看出来。
吃完饭后,莫韶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她关着门,从外面也听不出什么声响。白梨有些心疼,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格外要强,特别是她爸爸不在了之后,她就更不愿把这些“小事”说给妈妈听了,白梨也只能叹气。好在莫韶华也不会就这么一个人扛着,还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放心地摘下面具。
“阿韶,怎么了你没饭吃吗?”电话里女孩子的声音欢快而清脆,就像春天从屋檐上滴到泥土里的雨水一样,清新而充满生机。
“是啊,你要不要施舍一点给我?”莫韶华靠在阳台栏杆上,背对着外面绚烂的灯火和奔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看着脚边一支有叶无花的玫瑰,笑了一下。
“你怎么了?”易子茶的声音低了下来。
“没怎么啊……你说这都五月底了我的玫瑰怎么还没开花?”
“玫瑰?”易子茶没好气道,“宋家文怎么着你了?”
“这怎么就关宋家文的事了?”莫韶华好笑。
“你那支玫瑰不就是他送的吗,人家收花顶多用水养着,就你插花盆里居然还活了……不是你抓着我天天念叨玫瑰花的时候了?不是你蹲在花盆边看着那剪了花冠的秃花枝傻笑的时候了?”易子茶说着嘲笑的话,语气却很温柔,她不知道莫韶华和宋家文怎么了,但她知道莫韶华有多么珍惜这份感情。
“阿茶……”莫韶华抬头将视线从玫瑰上撕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开口,又好像不敢说。
“我在。”易子茶的声音听着更加温柔了。
“我……我失恋了。”莫韶华抬着头,闭着眼,突然感觉只要再向后仰一点,就要飞起来了。
“你在哪里?”易子茶站起来,抓了钥匙就向门口走去。
“在家。”
“不要靠在栏杆上。”
“……好”
“你给我乖乖到房间里待着去。”易子茶的声音突然就严肃起来,按下电梯按钮时都发出啪的一声,“我现在过来。”
“我不会真的跳下去。”
“回去!”
“……哦”
挂了电话,莫韶华就退回房间里去了,易子茶太了解她了,她的确是不会跳下去的,但栏杆只比她腰高那么一点点,背靠着,一念之间,一仰头,就掉下去了。
三十五层楼,莫韶华并不会飞。
易子茶开着车,很快就到了莫韶华家,她用钥匙开了门,跟白梨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去敲响了莫韶华卧室的门。
门没有锁,莫韶华就没动,易子茶推门进来时就看见她躺在床上,一只手臂搭在脸上,挡住了灯光,和她的眼睛。
易子茶关了门,走到床边坐下,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坐着,没一会儿,就感觉肩上一沉,莫韶华手环着易子茶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了她的背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身后人微弱的颤抖,和后颈上温热的液体,才能让人察觉到时间并未停止。
后来颤抖停下了,易子茶才终于开口:
“阿韶,一年有四季,一季有三月,一年两个月的花期,挺短的。”
“玫瑰花不开,换成月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