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有声音从下面传来,被雾气打得七零八散,羽瞳竖起耳朵,也只捕捉到几个词。
“…救…默…让它…回归…肉身……”
羽瞳大惊,继而恍然,但眼下根本不可能再去把默的肉身找来,羽瞳倔强地抓着初晓的手不放,用夺魂丝从背包里取出千钧符,同时默念咒诀,脚上腾起一股坚实的力量,将他牢牢地稳住。
千钧符有千斤坠的作用,乃眼下情急之法,并不能长久。
初晓双脚渐渐麻木了,但信念却由此燃烧起来,她不能让恐惧打败,力量在心中迅速凝聚,曾经多少次被默骂碍手碍脚却又被她救出困境,多少次遇到险阻她不离不弃,多少次她放弃加官进禄的机会而选择腻在一个凡人身边,而此时此刻,是她为默牺牲的时候了。
初晓咬着牙,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灌注她另一只手臂,灵力在掌心汇聚,她大吼一声,竟将默的灵体托出了地面!
暗紫之光好似发觉出什么,想将默的灵体缠住,却为时已晚,默半透明的灵体穿过紫黑尸雾,僵硬地滚落一旁,羽瞳赶紧用夺魂丝将她包裹,行符念咒,结下一个最简单的防御结界。
而这一下,让初晓被拉得更深,羽瞳的双手已经没入黑雾中,只靠着夺魂丝与两只脚的支撑勉强维持着现状。
实际上暮言只用了八分钟将整个西校区逛了个遍,剩下的两分钟心急火燎地等待,接着索性将默抱起,跑去东校区找羽瞳。
令他奇怪的是,默并不像羽瞳讲的那样浑身冰冷。跑了不多时,便见到新女生宿舍一楼的某窗口里伸出许多晶莹剔透的丝线缠着外面的大树,树干上已被勒去了一层皮。
此刻天已破晓,一整夜的疲惫让暮言两眼发花,那些丝线好似发着幽幽的光,同时窗内跳跃着暗紫光线,他好奇地走了过去,乍看下大吃一惊。
暮言没工夫看热闹,他赶紧翻进洗漱间,抓住羽瞳的腰往回拉。
见到他怀中默的肉身,羽瞳大喜,朝他喊道:“赶紧将那边的灵体塞进默的肉身!快!”
暮言起初还有些懵,这将灵体塞到肉身究竟该怎么做,他真心不知道。不过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羽瞳撤下结界,让暮言将灵体周围的夺魂丝去除,不过当暮言搬起灵体时,还差点砸到了自己的脚,他没想到灵魂会比肉体重上十多倍。
接着他将灵体移到肉身上方,松开手,只闻“吧唧”一声,暮言紧闭双眼,生怕肉身会被砸得血肉模糊,可睁开眼时,默已经蹲立在身前,除了双眼颇显疲倦外,与之前无异。
“你就这样对待本小姐的灵体?”默愤愤质问道,但不等暮言反应,她朝井口轻吹一口气,瞬间起了狂风,将雾气卷散,羽瞳看见初晓就在下面,已经意识恍惚,此时趁紫光力道骤然大大减弱,羽瞳猛一使力,初晓总算被扯了上来。
此时地面又是一阵猛烈震动,地面与墙体出现了许多粗细不一的裂缝,水管的一处被震裂,自来水哗哗喷出,很快流了一地。
地震过后,井口里突而喷出更多的黑雾,气流凌厉地似要将人撕碎,尸气和鬼力占据每一寸角落。
众人仿佛置身于乱葬岗,气味难闻得令人作呕。
地底下渗出的那股诡异力量也突然强盛了十几倍,强大的压迫感堵着心口,喘不过气来。
默见状一边大喊一边跃过窗口,朝外面跑去。“危险!快离开这里!”
暮言先将初晓抱起,交给等在窗外的羽瞳,自己最后一个从洗漱间逃离。
刚离开窗口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阵闷响,无数的紫光宛如灵活的触手从井口钻出,光芒强盛得刺眼。
暮言一个前扑,幸运地躲过飞袭而来的光束,地面又是一阵猛晃,暮言根本站不起来,两三道光束紧接着又朝他袭来,羽瞳抱着初晓反应不及,默见状尾巴一扫,一阵狂风将光卷散!
暮言与羽瞳都大惊失色,明白那根本不是光,而是由无数发光微粒组成的!
“快跑!楼要塌了!”默话音刚落,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丑陋的裂缝好似藤蔓将整栋宿舍楼包裹,紧接着便四分五裂,坍塌下来,碎砖碎石如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四周,好似沐浴着流星。
默赶紧张开防御结界,宿舍楼倒塌时产生的尘灰仿若沙尘暴席卷而来,遮蔽一切视野,强烈的冲击波将四周的树木折弯,不断有树枝断裂的声音传来。
但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些紫光穿透废墟,直冲云际,在尘烟的衬托下,愈发妖冶诡异。废墟上很快聚集了浓厚的黑云,翻滚着如深夜的海浪,间或有雷电闪现,不祥而沉重的空气在酝酿着什么。
突然,一道足有一人粗的惊雷从黑云的中央落下,刺入废墟之中,接着黑云散去,天空澄净如洗,烟尘也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地废墟。
那股诡异的力量彻底消失了,九龙玉盘与猫猫盘都恢复了平静。
默解开结界,看着昏迷不醒的初晓无奈地摇了摇头,连连叹气,暮言、羽瞳见状什么都没问,由暮言背着初晓,回到医务室。刚将初晓放在床上,羽瞳便想起来操场上还有一大帮子陪他们守了个通宵呢。
隐身来到操场,却发现结界已经解开,看来是她做的,目的是想将他留住。只是师生们早已沉沉睡去,根本顾不上监禁他们的城墙已经解锁。
更夸张的是有几个学生已经睡到结界范围外来了,却仍没发现端倪。
不过总算没发生什么恶性事件,这让羽瞳愧疚的心稍稍舒缓。他转身离开操场,平常学业那么繁重,就让他们睡到自然醒吧。
经过默粗略诊断,初晓乃体力和灵力消耗过度引起的昏阙,加上之前落下的疲劳,这下不睡个三五天是醒不来了。
羽瞳顾不上自己的伤,当天就拿来了家族秘制的进补药水,通过点滴送入她的身体里。
而暮言则一直守在床边,时刻准备着将她踢开的被子归位。
即使在梦中,初晓也难以摆脱根植于心中的恐惧。常常满头大汗地手脚乱动,口说胡话。
暮言不厌其烦地守在旁边,一守就是三天三夜,直到初晓睁开眼睛。
第一眼依旧是白花花的天花板,输液瓶折射着清凉的灯光,空气里是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这一切再熟悉不过,好似久别重逢的故人,初晓望着伏在床边的暮言、倒在椅子上的羽瞳以及身边蜷卧的默,鼻头一酸,就要掉下泪来。
终究是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在陪伴着她,在黑暗中、在雨里、在狂风的席卷后,都为她带来暖意,令人不禁感慨泪流。
而这股力量就来自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从小就不见父母的初晓从同伴那儿学会了对她一生最重要的东西。
她想紧紧握住他们的手,永远不分开。
可这时暮言醒了,见到初晓苏醒,他高兴得眼中射出精光,赶紧用力将默和羽瞳推醒,接着又忙着给初晓垫枕头,将病床摇起来一些,口里不住地问:“这样舒服吗?”
初晓苦笑着叫他别把她当女王样的伺候,暮言差点就说出她就是他的女王了。
他呵呵傻笑着,挠着后脑袋,一脸灿烂,让初晓也受到感染,心情也跟着开朗许多。
羽瞳脸上也难得地出现了笑容,他向来寡言少语,关心的话都在无微不至地照顾里了,又是亲手调配名贵药水,又是给初晓打针的,当针管扎入手肘内的静脉时,毫无痛感,初晓诧然,之前竟一直没发现他的手法比自己这个护士都要好。
“真是深藏不漏呀,你专门学过吧?”
羽瞳摇头,“无聊时在书上看的,不太难。有时候就给自己打,慢慢就练出来了。”
初晓汗颜,在他面前有多少自信都不够用,别人辛辛苦苦才学会的东西他看几眼书就弄得跟专业差不多的啦。
“真是怪胎!”初晓低声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
初晓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对了,话说你给我打的药水究竟是什么?感觉怪怪的。”
羽瞳将一管绿色药水推入蓝色药瓶中,顿时转化成无色透明液体,他全神贯注着手上的活,头也不抬,道:“虫草参灵液,用来补气归元的。”
初晓自然没听过,倒是默有些兴趣,“那可是采用珍藏十年的上好虫草配上百年人参调配的进补极品,这么珍贵,你可真出了血本了。”
羽瞳没有说话,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瓶瓶罐罐,看来每一样用药都不简单。
初晓感动无言,虽然他家的企业是专门卖药的,不过拿出这么好的东西给自己初晓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喂,冰块脸……”初晓冷着脸喊道。
“什么?”羽瞳放下手中配了一半的药剂,别过脸来。
“谢谢。”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羽瞳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他很快就转过头去,“别谢我,要谢你得谢暮言,要不是他千钧一刻时赶来,只怕……”
“呵呵呵……”暮言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脸颊飞上两朵红晕,“别谢我,我其实没做什么,还是羽瞳先发现你的……”
初晓感激地看了暮言一眼,俏皮道:“我又没说要谢你,自~作~多~情~”
暮言笑容尴尬在脸上,默赶紧救场:“好了,你们俩别再互相恭维了,总之,我们能平安无恙,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初晓紧接着问:“对了,默,那些紫光和黑雾到底都是什么东西?地窖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默干咳了两声,思忖半晌,似在考虑该从何说起,接着跳到窗台上,开口道:“正如你们所见,那不是什么光,而是离散的灵体。”
众人互看了一眼,惊讶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