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一把将护身符套在他脖子上,“这事过后记得还给我。”
连英洛没说什么,从初晓那儿接过电钻,驾轻就熟地开启电源,“滋滋滋”地巨响贯彻整栋别墅,当电钻的尖头刺入墙壁时,更是声震长天,还好这里只有三户居民,四周的茂盛花早可以过滤掉不少噪音。
随着墙体的不断碎裂坍塌,初晓的心揪得越来越紧,之前听说过把人埋在墙壁里的很多个版本,但现在亲眼见证还是感到颇为紧张。
尽管里面的只是尊真人大小的蜡像。
电钻的威力不容小觑,很快便露出个大洞,蜡像的半个身子就在里面,不过初晓只能大致辨别出形状,她身上可缠满了纱布,活像木乃伊。
飞扬的尘灰呛得初晓直咳嗽,她赶紧别过头去,刚好瞥见沙发,顿时吓得头皮发炸——结界已破,蜡手不见了!
初晓悔恨当初应该让默留在这里守着的,那只手难道说是……
她刚一转头,“轰隆”一声,整面墙由于不堪重负而倒塌,烟尘如厚厚的纱帐阻挡了初晓的视线,就连一旁的连英洛都看不清了。
“连老师!”初晓心觉他很可能有危险,希望他能听到自己的喊声。
可回应她的只有墙壁砖石接连滚落的声响。
四周的怨力果真变强了,甚至已超出了初晓的预料,看样子那只手已经找到了她的主人。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但至少让初晓心里不那么压抑,既然敌方合二为一,那就一口气把她消灭,免得自己两次动手。
默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四周,突然在渐渐稀薄的灰尘中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她赶紧朝初晓喊道:“找到了!在那儿!”
初晓赶紧念动法咒,缔结防御结界,同时悄悄放出藏丝天罗,让其沿着地毯的空隙朝那身影游去。
尘埃终于落定,那道影子也显现出来,的确是连英洛不错,可他身后却还站着那尊蜡像!
此刻蜡像身上的纱布都被撕成无数,掉落在华丽的地毯上。那闪着莹润光泽的脸庞与皮肤都完美无缺,在这么长的岁月里居然保存得如此完好,断然是怪事一桩。
而此刻那蜡像居然还能自己移动,更是令人心惊胆战了。
如果是常人,看到这么一尊巧夺天工的艺术品一定会忍不住多加赞赏,甚至还会走过去与她来个亲密接触或合个影什么的,可初晓与默却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一再危险不过的死物。
那些怨力如同章鱼的触手在四周舞动,而她则正位于怨力的中心,连英洛的双眼早已被怨气所蒙蔽,呆如木头,四肢僵硬,脸色惨白,一些唾液从嘴角溢出,那样子与僵尸无异。
蜡像没有任何语言与动作,她始终保持着优雅的站姿,冷冷地看着初晓。突然间,连英洛拿着电钻猛冲了过来!
初晓心中一惊,之前的盘算都忘了个精光,还好手里尚掐着结界。
电锯狠狠地撞到结界上,刚好电线长度不够,连英洛又用力太猛,一下子拔了插头,那么重的东西就这样飞撞到天花板上,又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连英洛听到那响声,全身一颤,茫然地左顾右盼,眼神恢复了些神色。
初晓和默在一旁看得明白,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接着初晓抽出金丝银鞭,狠狠地甩在地上,一连好几声闷响,整张做工精美的地毯立马四分五裂,初晓再下鞭子时声音便震耳欲聋!
连英洛吓得赶紧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耳朵,同时全身奇怪地震颤起来,那些干扰他大脑的怨力也跑了出来。
眼下对方的软肋再明显不过,蜡像也明了情势不妙,虽然表情依旧恬淡,四周的气场已发生巨大变化,怨力的范围缩小了一半。
初晓刚要乘胜追击,甩出长鞭将她绑缚时,突然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断电了!
初晓赶紧开启神识,不过为时已晚,对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切,居然让她给跑了!”初晓愤然,她走到连英洛旁边,舒展了眉头,问:“连老师,你没事吧?”
连英洛痛苦地摇头,双手捂着耳朵,脑袋里好像乌烟瘴气,刚才的一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之后的事只能从长计议了,初晓将连老师扶到卧室,让他好生休息,然后与默一起离开了这个鬼气森森的小区。
走在绿树阴胧的小路上,初晓还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原来附近的那两家都没有人在,不然面对那么震耳欲聋的噪音再怎么也无法忍耐。
躺在床上,思绪像无头苍蝇一般乱飞,蜡像与连老师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事情绝对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我怎么觉得那尊蜡像非常憎恨连老师?
现在它又能跑到哪儿去呢?初晓无法想象一尊蜡像时如何不需任何外力自己移动的。
第二天她就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那蜡像哪也没去,它去了艾羽学园。
听当事人说,她早上去自习,中途去上厕所时,发现有一扇隔间的门半开着,里面有些白色的东西流出来。
她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好奇心驱使她将门推开,但门却给什么堵住了,这时她不小心踩到了那白色的东西,又软又滑,她抬脚一看,才发现脚底上黏着的是尚未冷却的半凝状白蜡。
她心中一惊,厕所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还是热的?她愈发想看隔间里到底有什么,便猛一使力,“咔嚓”一声怪响,她看到了这生中有史以来看到的最恐怖的景象。
一尊洁白如玉的蜡像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地板,留下长长的划痕,绝望地双眼瞪着她,好似要从眼眶中爆裂,面部表情万分痛苦挣扎,像是在经历酷刑。而蜡像的右脚因为刚才她的撞击断成了两截,从断面可以看到烧焦的皮肤和肌肉,以及自中间刺出的腓骨和胫骨。
这时她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蜡像,而是一个被热蜡浇灌而惨死的学生!
警方早已把现场勘察多次,并未发现任何嫌犯留下的线索,唯一可疑的就是隔间顶上的通风口也沾满了白蜡。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那些热蜡应该是从通风口直接滴到受害者身上的,但奇怪的是,受害者没有受到任何束缚,却丝毫没有剧烈反抗的痕迹,所有的衣物也因高温而灼毁了。
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就不该用正常的逻辑去分析,初晓一听便知是那家伙的怨力作祟。
她赶紧跑去调查了那女生的情报,她成绩在班里偏下,平常也不喜欢与同学打交道,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有好几段轰轰烈烈的情史。初晓看了她档案的照片,姿色的确出众,是那种十分早熟,充满熟女魅力的一个人。
不过对于她的那几段情史,初晓就不甚了解了。那蜡像要报复她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她并不是那种喜欢欺负别人的大姐头,也不是那种欠债不还的赖皮鬼,这样看来,还是得从感情方面入手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成了某人眼中的小三。初晓按照这个思路去找,终于打听到她一直不屑于做小三,不过还是破了一次例,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对方,而这个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就是连英洛。
对这个结果,初晓一点也不惊讶,连老师一看就是那种百花环绕的人物,而这种人往往难以专一,甚至玩世不恭,视女人为玩物。
她尽量不让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去他家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连老师,你还有什么是瞒着我们的?现在这事已经闹大了,牵涉的不止你一个,也许你的隐瞒会造成更多人的伤害。你明白吗?”
连英洛猛吸一口烟,走到落地窗前,神色黯然。
“我承认是和她有过暧昧,不过这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以至于我都快忘记,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对她做什么,是她心甘情愿跟着我的。”
“畜生!”初晓在心底狠狠骂了一句,表面却十分平静,“现在她已经因为你死了,你总得有些同情吧。”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么才能逃脱那个妖怪的魔掌。”连英洛苦闷地抽着烟,烟灰缸里已满是烟头,他现在的样子与那天简直是天壤之别。
“你想早点摆脱那个女人,就得老老实实跟我们坦白,不然对大家都没好处。”初晓冷冷地看着他,她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玩爱之徒。
“好,你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首先,你得把和你有过所谓暧昧关系的人都告诉我。”初晓赶紧拿出纸笔。
“这个没问题。我有个习惯,就是和我喜欢的女人拍合照,你等一下,我去拿相册。”连英洛起身去了房间,不一会儿拿着相册出来,那可是厚厚一叠。
初晓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毫不在意,一把将相册扔给初晓,“你自己看吧,这是我从小到大交往过的女孩子,艾羽的应该在后面。”
初晓随手翻开,每一张照片里的女子都是妍丽出众,笑靥如花,沉醉在迷幻的爱情中,丝毫不知被遗弃的悲惨结局。
不过奇怪的是,其中有几页被强行撕掉了。初晓问:“撕掉的是和谁的合照?”
连英洛顿了一下,“就是和那个可怜虫的。”
初晓继续往下翻,其中一张合照的背景是哈尔滨的冰雕展,他和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幸福地抱在一起,呼出的白汽朦胧了镜头的眼。
可以想见当时她有多么爱他,而当他另结新欢时,她又是如何伤心欲绝,最终竟还要为他无谓地牺牲,初晓心里不由得愤愤然,她真想就这样撒手不管了,让这个负心汉自生自灭。
她接着往下翻,艾羽的学生并不多,只有三个,她赶紧问连英洛另两个人的名字,这才得知一个叫王世钗,一个叫李冰心。
她很快就联系到了这两人,并未提连英洛半字,只说有要事相告,约她们出来见个面。
两个人一开始很怀疑初晓的居心,但还是答应了,见面后初晓觉得本人比照片漂亮许多。
两人并未就座,只是站着,问:“有什么事,快说吧。”
初晓友好地笑笑,“你们别误会,其实我只是想提醒你们,最近别一个人呆着,多和朋友在一起。”
那两人神情疑惑地对望了一眼,一甩手,“真是莫名其妙。”转身就要走。
初晓赶紧拦住她们,“请你们相信我,我没开玩笑,你知道学校之前死了一个女学生吧?”
两个人眼里有些惊惶,“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因为如果你们不听我的,你们也会像那个女生一样。”初晓憋了许久,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那两个女生的脸色有些难看,那件事的确给她们带来难以抹去的阴影。
其中一个问:“那你要我们怎么办?”
“很简单,就是不要单独行动,因为这样会招致不好的东西哦。”初晓故意把“不好的东西”说得很神秘。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另一个小声嘀咕。初晓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知道这时候越解释便越会把事情弄糟。
虽然说对方已经对初晓的话有些在意,但还是不能麻痹大意,暗中跟踪保护是少不了的,这事当然就交给暮言这个护花使者了。
另一边,初晓还得继续深入了解连英洛的过去。她有种直觉,那尊蜡像并不来自他的梦里,她有着活生生的灵魂,因为有恨,所以她无法放下,即算穿越茫茫人海,使尽机关,也要将他找到,要回该要的债。
经过这么多的实战,初晓也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经验。对于这种有着强大怨气的高级灵体,绝对不能强行驱散,正如大禹治水,得采用疏通的办法,解开她的执念。
如果她的目的就是要连英洛的命,那她早就该动手了,而眼下却是让他毫发无损。
在初晓看来,在那入骨的仇恨背后还有着某种温暖的情愫。
正是这份情愫让她放不下,割不断,一次一次手下留情。
也许她对于那几个女生的报复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