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行心中戾气越来越盛,脑海中最后一丝神识也被冲淡,耳边仿佛听到震天的喝彩,还有洛子期关切的声音,但都渐渐消散。他全身包裹在红芒之中,唯有手上的避尘,锈迹早已褪去,发出耀眼的白光。
池渊看着眼前的御风行,面目狰狞,动作迟缓,喉咙还发出“咯咯”的怪笑声,仿佛来自无间的魔。
“怪物!”
池渊心生一股厌恶,一剑刺下,瞬间就到了御风行身前。
眼看就要刺中御风行,长剑却再难前进分毫。
池渊疑惑的抬头察看,只见御风行左手正死死抓着剑身,血顺着他的手臂滴滴落在擂台,他急忙拍出一掌。
两人弹开后,御风行舔了舔手上的血,越加的兴奋。他举剑直直的冲向池渊,脚下所踏之处纷纷裂开。
两人斗了三招,池渊惊骇莫名,眼前的御风行无论力量速度都远胜自己。他手中的避尘只是一道光束,全然看不到剑身,若不是身上穿着无缝天衣,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杀,杀,杀,御风行眼中只有杀戮,仿佛一头嗜血的野兽。
御风行一声怒吼,全力一剑刺来。
池渊脸上再没有以往的嚣张轻蔑之色,取代是惧怕,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怕,恨不得马上离开擂台。
不过这等场面,他不能退,仗着身穿奇甲,挺身一剑刺去。
在两人长剑到达的瞬间,御风行眼中赤红之色微有变化,但只一刹又恢复了。
就那一刹那,池渊的长剑穿过御风行的胸膛,而御风行持剑的手被池渊死死扣住。
池渊蓦地狂笑,轻蔑的笑道:“结束了!”
笑声戛然而止,眼前是御风行微微上扬的嘴角。
“轰隆”
空气中漂浮着死亡的气息。
只见御风行弃剑,右手反抓住池渊,缓缓抬起左手。
霎时间,狂风大作,天雷滚滚,紫电闪耀在乌云之中。
池渊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顿时面如死灰,心道:“这是,这是天雷剑诀!”
他亲眼见沐潇潇使过,御风行使来虽不比沐潇潇,但比那影千绰使的招,更加摄人心魄。
御风行喋喋怪笑,死死盯着他,似乎并不着急宣判他的死亡。
池渊双脚颤抖,他也不及思索,御风行怎么能使用这纳元境的法诀,连逃跑都忘了,代替的只有后悔和无边的恐惧。
只要御风行的手举过头顶,天雷便会降下,池渊已经闭目等待着死亡。
生死一刻,在御风行的眼下,他却什么都做不了,逃跑都没了勇气。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两道人影落入擂台。
沐潇潇按下御风行缓缓举高的手,枕碧流隔开两人。
池渊长剑拔出的瞬间,御风行慢慢倒了下去,闭眼的那一刻,眼中是沐潇潇歉意的眼神。
擂台下观看的人,只道是御风行不支昏倒,纷纷喝彩,祝贺台上的池渊。
沐潇潇扶着御风行,转向枕碧流笑道:“御风行伤重不支,这局是池渊赢了!”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见池渊兀自傻站在原地,枕碧流抱拳笑道:“承让!御风行天赋异禀,他日必成大器!”说完自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递与沐潇潇,轻声道:“哼,算你赢了。”
池渊被人拥下台,临走前留下紫金箫和手中的剑,看了一眼昏迷的御风行,仍是心有余悸。尚武奔了过去,一把拿起二物,与洛子期二人跟着沐潇潇离开了练武场。
翌日,西南城外一条小道上,几人乘骏马,远远跟着前面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或许路面不平,马车一路颠簸,车内的御风行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眼前坐了一位身穿紫袍的人,他知道这人一定是沐潇潇。
御风行缓缓闭上眼,脑中想起了五年前,那时候他初来圣儒峰,也是这般躺在车上,身旁坐着太师父。
父亲身亡,并没留下只言片语给他。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对于父亲,他竟是一无所知。父亲唯一留下的只有佩剑紫瞑,所以他日夜苦练,立誓一定要拿到紫瞑,至少那是父亲曾经的东西。
后来他不顾众位师兄的拦阻,私自跃入剑池。刚一跃下,他就明白为何太师父一直不让他进入。
池底插着各式各样的剑,剑身没入池底,唯有剑柄裸露在外。池内暗潮汹涌,色彩各异的剑气纵横交错,他想要立住身形都难,更别说在这多如牛毛的剑中寻找紫瞑剑。
不过片刻,他便被十几道剑气划中,已是遍体鳞伤。
血液的快速流失让他体力透支,并且神志恍惚。耳边仿佛听到岸上的呼喊,但他仍不甘的在池底找寻。
偶然瞥见池底一角隐隐有道紫色光华,只是光华中犹有一丝红芒窜动。
那是父亲的紫瞑剑,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伸向紫瞑,神剑似乎受他感应,飞向他的手中,昏迷前他仿佛看到那一丝红芒窜入体内。
黄昏。
几人来到小镜湖,圣儒峰在望。
却为眼前一幕所震惊。
遍地的招式痕迹,残肢断臂,小镜湖上漂浮了三十几具尸体,湖水转为暗红色。木桥之上干凅的血迹中,更是趴着几名五六岁的孩童,几只乌鸦正在上面哀嚎。
空气中一阵浓郁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呼呼”的风声兀自在山间低鸣,此情此景仿佛人间地狱。
沐潇潇看着眼前景象,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看向了瀑布下那根大石柱,神色转为平静,带起御风行便上了圣儒峰。
留下洛子期三人,几人细查之下,小镜湖旁的村民共计五十余人,不管男女老幼无一幸免,几人只得一一掩埋。
原本温馨的景象再也不会出现,剩下的只有一片凄凉。
人的性命或许真的如同蝼蚁,在这茫茫天地中不值一提。
傍晚,明月高悬。
一阵清风拂过,空气中的那股血腥似乎已淡去。
御风行走出木屋,见沐潇潇正坐在石亭之中。
“你醒了!”沐潇潇回身说道。
御风行点点头,只觉得头昏昏沉沉,被包扎的胸口也传来阵阵恶痛。
“我睡了多久?”御风行已来入亭中,摸了摸头问道。
“五日了,先吃下这粒凝神丹!”沐潇潇说完,取出一粒珍珠般大小的药丸递给他。
御风行点点头,刚吃下凝神丹,只觉脑中一片空明,神识清明,精神为之一正。一丝红色光芒自他颈间游出,消散与无形。
昔日种种丢失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他想起那日在林中如何受伤,比武最后一天自己又是如何与池渊比斗,更想起那阵莫名的戾气。
沐潇潇见到那丝红芒消散,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刚刚有一道气息从我体内窜出,这就是凝神丹的功效?”御风行心中疑惑丛生。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又不知从何开口。这事,要从你来圣儒峰的目的说起。”
御风行心道:“我来圣儒峰不是为了修补紫瞑吗?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当下点点头,认真聆听。
沐潇潇缓缓道:“昔日令尊身亡,你太师父拿到紫瞑时上面已有裂痕,裂痕内有一丝魔气游走。”
听他说道父亲,御风行心中一阵悲伤,道:“那魔气就是我身上,那股离体的气息?”御风行想起初拿紫瞑时,有一道红芒进入体内。
沐潇潇点点头,道:“不错!你太师父发现后便将紫瞑弃于剑池,希望借由剑池内的万千正气净化这丝魔气。可是你却擅自进入剑池,将紫瞑带出,那丝魔气也进入你的体内。来圣儒峰,一来是修补裂痕,再者,你太师傅希望我能帮你驱散魔气。我遍寻古籍,一番查阅下,发现修为越高,这魔气便越难控制!我将此事告知你太师父,他心中愧对你父亲,所以五年从未来看你。”
御风行恍然大悟,想起太师父,眼中一阵酸楚,道:“所以你不许我持剑修炼,反跟着你修炼难以驾驭的天雷剑诀。唉,我真是糊涂!竟还私下怪你,抱歉,师父!”御风行说完,诸多情绪,已是眼带晶莹。
“无妨!起初我也没想到办法帮你解决,直到有一日和道首谈起此事,他便向我说起了凝神丹能解此症。知道城主得了凝神丹,我便将目标放在了证武大会。不提前告知你,是因为这次你能赢,完全是因为那丝魔气。说起来,这次是我算计了好友,所以我用成名之招与之交换。”沐潇潇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即又道:“好在一切,一切都进行顺利!”
“恩。”御风行点了点头,见他今日神色凝重一反常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今日你怎么不同与往常?”
沐潇潇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太师父亲往妖岛了。”
御风行满脸担忧,他见沐潇潇如此神色,怕是太师父有事,急道:“那太师父......”
“放心,他没事!是为去印证妖皇武学,结果和我猜的一样,你父亲的死,与他无关!从你身上窜出的魔气,或许是迷案的关键!”沐潇潇回了回神,见御风行神色憔悴,又道:“此事告一段落,你大病初愈,先好好休息!明日再聊吧。”
御风行点头回了木屋,默默将所有事一一整理。
石亭之内的沐潇潇,双眉轻蹙,喃喃道:“我这算是入世了吗?”
躺在床上,御风行想起了洛子期与尚武,不觉间悠悠睡去,梦中看到了叶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