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乐原上,夕阳斜沉,远处有几道人影缓缓行来。
待离近了,才发觉原来是几名武士,牵着马,从附近经过,地上的影子在夕阳下拖得老长。
在小路的一侧,竖有一座神龛,经年累月,已经有些破败了,木质的遮板上爬满了褐绿的青苔。
一众武士从神龛前走过,脚步却不由放缓了,脸上露出迟疑。
此时天色已晚,血色的夕阳映照在大地上,隐隐透出不详,让人心中惶恐,感到不安。
故老相传,黄昏又叫做‘逢魔时’。
几人目光交触,心中便已有了默契,各凑了些香烛纸钱,一并供奉在神龛下,对着祷告起来——
“神明大人在上,请保佑我等武运昌隆!”
说着,还将双手合十,躬身拜了拜。
于是顷刻之间,香火的气息便悄然弥漫开来。
......
冥冥之中,有雷霆炸响。
感受到香火浸润,某个沉睡的意志终于苏醒过来。
祂顺着指引,将目光投下,顿时看到了正在神龛前祷告的几人。
“这些人......这是武士?”
正惊疑间,一缕香火已飘飘袅袅来到面前。
祂下意识去触碰,旋即,一段段的杂念掺杂在香火中传递过来——
“希望路上无事(道中無事でありますように)。”
“怎么办,已经开始想家了啊(どうしますか,はもう家が恋しい)。”
“千万别遇到鬼怪了(妖怪に遭わないでください)。”
“晚上有饭团吃,真是让人满足啊(夕食に握り飯べる,本当に満足しています)。”
“希望此战本家能大获全胜(この戦の本家が大勝できることを願っています)。”
......
“三河、尾张、今川、大战......这是......桶狭间!!”
祂恍然醒悟:“我这是穿越到了战国时代吗?”
——以击破今川义元为标志,第六天魔王信长,强势崛起于桶狭间,从此走上了布武天下、登临天下人的道路——这是日本战国历史上尤为出彩的一笔。
意识到这点,心神不禁震动,连带着形体都有所不稳,微微的晃动起来。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记忆中,自己分明是叫做周辰,因为偶然的机会外出旅游,途中遭遇大雨,便在一座古庙中暂避.......却不料神像突然倒塌,朝自己砸下来,等到再恢复清醒,人就已经来到这里了。
想到这,祂不由沉默下去。
在祂回忆之时,几个武士都已离去,只留背影还依稀可见。
周辰远远的眺望,便看到血色的夕阳缓缓没入到地平线下,天随之暗下来。
“入夜了。”祂喃喃自语道。
满天繁星,似乎与前世相比并无多少不同,倒是中间的一弯残月,呈现出诡异的惨绿,隐隐昭示着两个世界的差别。
周辰深深望了眼这残月,旋即把视线收回,投向身侧的神龛。
只见在夜色中,神龛被一层薄薄的光幕笼罩,散发柔和的光晕。
周辰目光扫过,很快察觉到神龛内部存有一团白气,显然便是香火,也不知是多少年月累积下来的,始终不曾被人享用。
祂见状也不客气,走上前去,一口将这团白气吞了个干净,神体也随之凝实了几分。
与此同时,心底又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番明悟——
鬼神之属,本就是食气而生。虽不似凡人受到肉体束缚,但也并不意味着能不假外求,依然需要摄入能量,才能维系自身的存在,而这种能量就是‘香火’,或者称作‘愿力’。
若是香火匮乏,即便是鬼神也难免要陷入到沉睡之中,甚至在沉睡中逐渐消亡,最终陨落......
“这样看来,我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一处有人迹的所在......然后才好在人前显圣,显露威能,为自己树下信仰。”
周辰心下斟酌,很快便有了筹算。
而这时,神龛外笼罩的那层光晕也终于黯下去,最终啪的熄灭,再没了神异。
周辰凝视良久,终究也只是默然,旋即就动身朝远处飘去。
祂此时已是鬼神,当然不存在实体,身体浮在空中,便能够乘风而行,自然酣畅无比。
因此短短盏茶的功夫,就已远离了原来的地界,来到一条陌生的河流前停住了。
从空中放眼瞧去,河流沿岸生长着茂盛的芦苇,浩浩荡荡的连成了一片,宛然是一座苇园。
少顷,还有星星点点的鬼火从芦苇丛中飘出,随风游荡着。
更远处的河岸上静静趴伏着几只河童,身体只有幼孩大小,头上顶着荷叶,不时发出几声‘呱呱’的怪叫。
俄顷,地面有震动传来,几只河童似乎都受到了惊吓,纷纷跳回到水中,咕咚几声通通消失不见了。
“地震了么?”周辰心说。
祂朝震动感传来的方向瞧去,便看到黑暗中,一头庞然大物正缓缓挪动着脚步,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