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突击步枪哆哆嗦嗦的爬下车,张锷凝神屏气,仔细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密林中传来,又似乎是远处山头传来,但无论张锷朝哪个方向看去,除了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侧耳再听时,周遭寂静无声,安静的可怕,又等了一会,除了被自己的脚步声惊吓外没有任何动静。张锷快步奔向篝火坑,往里面塞了好几块粗木,半路上又折返将薪堆码放齐整,这才回到车上。望着那团明亮的篝火,张锷紧张的情绪才略略稳定下来,脑袋一顿一顿的再度睡了过去。
张锷再一次从厮杀的噩梦中惊醒,这回却是被未知鸟类或者兽类的凄鸣声弄醒的,周围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应该是子夜时分吧。”张锷的电子手表和手机已经在光涡中彻底损坏,完全不知道现下的时间。坐在座位上回了回神,惫懒的穿戴齐整爬下车,对着一颗树开始释放洪荒之力。
随着热力排出张锷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哆嗦,这个时代的初冬时节估摸着已经零下了,即便是不起风,亦是有些澈骨。眼角余光不经意撇过不远处的篝火坑,顿时一阵冷汗从背上浸出。篝火坑虽然已经不复明亮,但隐隐有未燃尽的火光从坑底透出,只见旁边原本码放整齐的薪堆却撒成一摊。
联想到昨夜不曾有过的鸟兽夜号,张锷意识到周边一定有人或兽类,果断蹲下身体,也顾不得嫌弃,背靠刚才嘘嘘的大树,摘下肩上的加兰德紧紧握在手中。慢慢拉开枪栓,摸索着确定子弹上膛,缓缓呼了口气,这才觉得心跳的厉害,震的耳膜鼓胀,面颊发烫。
足足等了好久,也不见周遭有动静,发抖发僵的双手满是湿漉漉的汗水,连枪都抓不稳了。张锷便轻轻的挪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脚,臀部发力缓缓站起,双手交替在身上擦了擦,打算悄悄潜回数米外的车上——只有躲进驾驶舱里才算暂时安全。
就在张锷几个深呼吸双腿发力、猫下腰打算蹿上车的一瞬间,惊变陡生!
一阵呼啸由远及近,在张锷头顶带出一阵寒风,“哚”的一声嵌入树干,张锷抬头一看浑身汗毛竖起,只见一把手斧嵌入张锷原先站立的位置,溅出一大块树皮划的张锷的脖子生疼,如果不是张锷猫腰准备离开,这柄手斧就会准确的切在他的脖子上。
几乎在同时,不远处一个硕大身影兜头扑向了还在惊魂未定的张锷
张锷本能地举枪,然而距离太近了,对方单臂顺势一卷一带,作为护身武器的加兰德便脱了手。对方明显是个百战老兵,右手解决了最大的威胁,欺身而进,左手牢牢扼住张锷的脖子便要往树上撞去,这一撞如果撞实了,张锷便会成为史上最短命的穿越者。
好在张锷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现代特种兵,一把拽住对方胸口绵甲的绑带,一边拼命撅着臀部保持重心,右手从后腰抽出早已上膛的手枪,抵住对方胸口连连扣动扳机。
“砰砰!砰!”
被后坐力带动着枪口的跳动让对方遭受到巨大的创伤,第一枪是胸口,第二枪是颈部,第三枪则直接从下巴打进,后脑穿出。一瞬间形势逆转,生死立判。
即使是对方当场毙命,但巨大的惯性使得张锷被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地上,无法挣脱。
然而枪声仿佛是下达了号令一般,刚刚还寂静仿佛无人,瞬间便是厮号、金鸣交击声成片,两边不断有箭矢呼啸着撕裂空气,还有一边甚至腾起一阵白烟,火铳声连绵不绝的响起。草稞中、树林里到处是人,还有人藏在树上朝下方放箭。两边各自热闹,却没人去关注被压住的张锷,而是自顾自的厮杀在一起。
张锷仰面朝天,看着天空中飞过的火把,甚至照亮了飞行的箭矢,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拽出胳膊摸索着对方的后脑勺确认身份,直摸到半截又细又油腻的发辫。“金钱鼠尾,是后金军,没有打错人。”用力掰开对方还在抽搐的手,努力扭动脖子找到了不远处的突击步枪。
“笃的”一声,张锷低头看去,尸体背上又中了一箭。而五十米外一个弓手正在躲避另一方射手的反击。
“去你妈的!”张锷奋力从尸体下抽身而出,连滚带爬的抓起步枪跑向卡车连接处,顺着梯子爬上车厢顶部趴着观察四周,试图区分出后金和明军。这时随着双方互掷火把越来越多,两波阵营逐渐清晰起来。一边是长身甲、半身甲,避雷针头盔;一边还是长身甲、半身甲,避雷针头盔,武器也差不多。张锷快哭了,尼玛这是怎么回事,完全没有道理,他们自己不会弄错吗?
还好,当两边的锋线逐渐开始脱离,改为互射弓箭时,张锷这才有机会仔细进行对比,终于让他找到了些许区别。一边基本都是红樱八瓣头盔,服饰颜色都是白色,另一边有红色、黄色参杂其中,红黄色是明朝皇家专用色,明军里是不会有黄色的战袍。
这时,不远处不断有尖啸声响起,这是哨箭——不同的后金军小队在互相联系的讯号。白色阵营开始躁动,军官则喝骂稳住阵型,一听语言,张锷心里更加有谱了,这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语就是最好的敌我识别器。
敌我既分,那就开始欣赏我的表演吧。
原来是后金军这边一看近战突袭的意图暴露了且对方早有准备,立刻射出哨箭,呼叫附近的援军前来歼灭这股残余明军。只是一战没有竞全功,令带队的拨什库图哈异常羞恼。本来被牛录章京打发出来剿灭逃窜的关宁骑兵,失去了抢掠三屯营的机会,就已经让图哈受了一肚子气,现在还要让其他拨什库来分润军功,还折了队伍里最厉害的马甲门都,这是图哈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
狠狠的盯了眼倒在两军中间的魁梧大汉尸体。图哈反手一鞭子抽在身后的马甲脸上,图哈怒吼,“躲在角落里射箭是明狗这样的胆小鬼才会做的阴暗勾当,区区五十步如何阻挡我正黄旗的勇士,给我逼上去,夺了明狗的铠甲长刀,剁下狗头去旗主那里领赏!”
打了强心针的后金军不再遮掩,纷纷从隐蔽处冲了出来。明军这里也算硬气,纷纷聚集到一处进行反冲锋。
就在这时,枪声连续响起,冲在最前方、手持镗耙的后金马甲被一股大力掀翻,立时毙命,后面跟随着的几个步甲也纷纷中弹哀嚎,其中一个步甲颈骨被直接打穿,脑袋只有一部分皮肤连着挂在身上软软倒地。
其余后金军顿时失去勇气,大喊着“神机营!鲁密铳!”纷纷后撤。然而明军军阵已经逼了上来,失去阵型庇护的后金军被瞬间冲散,被各个方向刺来斧钺劈倒,剩下的人见势不妙分散奔逃,亦有两人被枪击中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