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曰:朕惟蛮夷猾夏,自古有之,雪耻除凶,必籍尽力。朕奉天御极,死与华夏苍生共跻义安,建虏本我命夷,凭恃馀恶……”、
“已命六师干取警备于内,关宁诸兵堵截于外,蠢尔丑类,尚肆咆哮,凡我臣民,共宜愠愤。乃入卫边将,大同宣府保定先至,山西续报,至山东河南延绥,已经调遣……”
“兹特诏谕省镇文武官吏,凡督抚有建牙之责,即选精锐,整甲器,储粮禉,简授贤将,星驰赴援。近地抚臣,躬提入卫。不拘步调原额,所部人才有智略出众,勇力超众,抚按验给遣发……”
“逗留不前,专阃秉钺,坐视惘闻,逮问惩处,有祖宗之法在……”
晚间,崇祯皇帝下旨赐酒食劳军,并对广渠门一战中表现优异的关宁军给予封赏,旨意中一再强调了与建虏的势不两立,谕令全国各督抚自行组织兵马勤王。简单来说,就是凡是有勇力有谋略的,都带上,不要拘泥于编制,都报上来朕来买单。但是谁要赶拖沓不来,不要以为朕的刀不快。
袁崇焕脸色微沉,作为封疆大吏,袁崇焕很清楚崇祯皇帝这封发往全国的诏书中对大同、宣府是最快入卫勤王很是满意,但是隐晦地表达了对关宁军让后金从蓟州潜越的不满。
第二天,崇祯在平台召见了袁崇焕、祖大寿、满桂、黑龙云等边关将领,袁崇焕则由于圣旨的内容非常担心皇帝对自己不满,他思前想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充分渲染后金的军力,作为唯一能够击败后金的军队,崇祯皇帝和朝堂的内阁抚臣们只有更加倚重他。但是这个方法,却把自己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连他的老师孙承宗都非常不满。
袁崇焕一身青衣玄冒的书生扮相进了宫,一到平台,只见崇祯穿戴着一身金色的铠甲,手里把玩着手铳,一脸的凝重。
众人下跪问安后,崇祯皇帝却没有追究关宁军广渠门外纵敌的事情,反而再三勉励众将,大同总兵官满桂甚至激动的脱下衣裳,给崇祯展示了作战的伤口,皇帝当即赐给了各位总兵官银甲一套,貂裘大衣一件。
袁崇焕稍稍有了些底气,觉得崇祯皇帝还是依赖他和关宁军的,于是鼓起勇气再度表示后金势大,只是为了钱粮入寇,奏请皇帝同意赐予皇太极称号、钱粮,先虚与委蛇让后金退兵,再徐徐图之。
崇祯皇帝却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指着赐下的铠甲、貂裘说道
“天寒地冻,诸位乃朝廷重臣,赐貂裘免受寒。但这银甲,是故宋张相公的后人张锷进献给朕的,因无再造之法,便是朕也只有十件。张锷数十世不忘祖宗之法,不卑身事虏,朕深慰之。”
崇祯说着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袁崇焕,话锋一转:“海外游子尚且如此,朕作为大明天子,御极宇内,岂能与建虏言和,我朝立国二百七十六年,以国势之尊,超迈前古,驭北虏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朕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更是有负于熹宗皇帝。”
这话就说的非常重了,包括宫女太监等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即跪伏在案下,袁崇焕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向崇祯请罪:“臣惶恐,言语无状,请陛下责罚。”
崇祯微笑着搀扶起袁崇焕:“督师也是心系兵事,乱了方寸,以后万不可如此莽撞。”
袁崇焕此时已经明白皇帝是不可能与后金议和的了,各地勤王兵抵达之后,他和关宁军也不再是皇帝和朝堂诸公唯一的依仗,但他又不愿意手下的关宁军和后金硬碰硬再打一场,又想着逼皇太极退兵。于是顺势起身,向崇祯奏道:“建虏势大,臣请陛下允关宁军入城协防京师。”
崇祯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陛下,万万不可。我朝大明律卫禁令,边军非诏令不得入京畿,百人以上不得入京师。”一旁的兵部尚书、三朝元老申用懋立即反对。
“朕知晓,袁卿还是替朕守好京畿,京师之内自有三大营,固若金汤。”
当袁崇焕等人走后不久,匆匆赶到的礼部右侍郎温体仁以袁崇焕失敌、纵敌、资敌、欲领兵入京图谋不轨、私自议和、擅杀边帅误边事六大罪名上本弹劾,皇帝留中不发。
温体仁走后,皇帝留在平台久未动身,半晌,崇祯向方正化问道:“方伴伴,你觉的温长卿的奏折有没有道理呢?”
方正化哪敢回答,连忙跪下:“内臣只是伺候陛下的,这朝廷国事哪是内臣可以随便置喙的。”
崇祯被他给逗乐了,笑骂道:“朕还是相信元素的,起来吧,你个浑滑的。”
方正化嘻嘻笑着怕了起来:“就是万岁爷爷交待内臣做的事情,内臣才能做,这不,万岁爷爷让内臣查的那支兵马,内臣查清楚了。”
“哦?是不是张锷的军兵?”
“万岁爷爷圣明,正是。”方正化不轻不重的拍了拍马屁。
“看到他进献的银甲和手铳,朕就知道是他的人。”
“这兵家利器,万岁爷爷若是不放心留在外头,内臣差人问他要过来便是。”方正化在一边出着主意。
崇祯朝他白了一眼:“糊涂!张锷本就是孤身一人,无根无基,若朕夺了他的东西,难免有人趁机拉拢。倒不如让他给朕做个孤臣,他只要忠于朕,就算是朕的家臣了。”
方正化轻轻的拍了自己脸一下:“内臣哪里懂这些,看到好东西就想着拨拉进内帑。”
崇祯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走吧,随朕去看看李伴伴的(司礼太监李凤祥)的忠勇营。”
十一月二十四日,皇太极率领后金大军移驻永定门外的南苑(今天的北京城南南海子公园附近),关宁军和后金军互相警戒却没有发生战斗,后金大军安然通过。当崇祯皇帝命令关宁军出击阻敌的诏令下达的时候,使者甚至都没有能够看见后金军的尾巴。
一时间,弹劾袁崇焕纵敌的奏章如雪片般堆满崇祯皇帝的桌案,其中尤其以温体仁等政敌的奏章居多,御史高捷更是以次辅钱龙锡与袁崇焕密谋诛杀边帅,私通建虏为罪名指责二人为逆党。
所谓逆党就是当年魏忠贤案的主要打击对象,由崇祯皇帝主动发起,牵连甚广,差不多朝中泰办官员都被卷入其中。所信任的封疆大臣居然是魏党,多疑的崇祯再次被掌握了其性格的政客们所误导,再加上袁崇焕本人的政治觉悟太低,他的不主动、不解释、不规矩,让一些传言被“印证”,崇祯皇帝最终决定解除袁崇焕的兵权。
十二月初一,皇太极南下“巡猎”,这时的后金兵后勤已经不济,不得不散开部分兵力劫掠周边补充粮草。崇祯下令关宁军追击,不讲政治的袁崇焕居然跟宣旨太监说先要议一议关宁军的犒赏才能下令出兵,这让崇祯勃然大怒。
于是,崇祯以议晌的名义再次于平台召见袁崇焕,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袁崇焕当看见周围全副武装的锦衣卫时,面对崇祯皇帝抛出的擅杀毛文龙、为什么大军违旨逗留城外,私自议和,纵敌潜越蓟州等问题时,竟“不能语”,被当场下了诏狱,而同行的祖大寿则“股战跪地”,吓的浑身发抖。
虽然当场就有许多官员力挺袁崇焕,并劝阻皇帝非常之时不能轻易换帅,但年轻的崇祯皇帝充耳不闻,命令满桂节制勤王军,由马世龙和祖大寿分别管理关宁军。当中使抵达关宁军大营宣旨的时候,全军痛哭流涕,千里回援京畿的关宁军,在付出了赵率教等关宁精锐牺牲的代价后,得到的却是猜疑、责骂和误解。
两天后,生怕被皇帝下诏狱的祖大寿率领关宁军招呼也不打就放弃了京师防御,一路逃往宁远,一时间,京畿远近哗然。
就在京师因为袁崇焕下狱,关宁军弃守而一片混乱时,皇太极却盯着固安城头的大炮和城下的深壕而沉默不语。
笔者的话:其实从各方面的历史论证来看,所谓皇太极反间计是站不住脚的,很大程度上明末的残酷党争和崇祯个人的多疑是造成朝堂混乱的主要因素,当然不仅仅是崇祯朝,天启年也好不到哪儿去,裱糊匠张居正死后,大明朝就已经不可避免的滑落深渊了。当然,袁崇焕自己的性格也是造成悲剧的一大因素,后面我会重点剖析,大家可以站在多疑的皇帝角度来看袁崇焕为什么会死,还会死的那么惨。至少从明朝人自己写的历史中,对于袁崇焕是没有觉的过于冤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