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徐得时再也顾不上其他,连滚带爬的赶回京师,他不敢直接将猜测告诉崇祯,而是去了兵部,向一个交好的兵部主事进行咨询,这位兵部主事也算尽责,当下用规尺对着舆图一阵比划,足足半个时辰后,豆大的汗珠开始从额头滴落。
“徐公公,承事郎所言并非天方夜谭,本官将立即呈报上官。”
不一会,兵部尚书孙承宗、左侍郎周延儒、右侍郎魏云中和一干兵部官员纷纷赶到,随后兵部大堂大门关闭,徐得时守在门口,无论如何他必须获得第一手资料。仅仅一炷香之后,大门轰然打开,不多时,哨骑四出,三波人马急赴蓟州打探。
而此刻,袁崇焕的揭帖已经传递到崇祯的案头,“臣遂于初四日早发山海,初十日抵蓟州,计程五百里,而六日驰到入薊城,歇息士马,细侦形势,严备发哨,力为奋战,必不令越蓟西一步。初臣虞闌截我路,未必及蓟,今及之则宗社之灵而我皇上如天之洪福也。微臣狗马力今可施矣。……”
一边在说蓟州固若金汤,建奴过不了一步;一边兵部又来说建奴有可能绕过蓟州之攻京师。这把崇祯皇帝弄的半信半疑,左右为难。思前想后,崇祯决定还是相信袁崇焕,便不再管转身询问刘策和张世显的位置。
“右佥都御史和密云总兵是否已经到了黄崖口?”
“回禀陛下,刘范董和张世显已于十二日回防密云,誓不让建虏从密云逃窜,臣已急令大同兵五千守三河,今日上午通州来讯,言宣府总兵侯世禄自蓟州南下过通州,前往顺义与满桂军会合,若蓟州一线无恙,则京师无忧矣。”孙承宗躬身向崇祯汇报军情,崇祯点点头:“朕曾告诫右佥都御史,分守各口,据险堵拒以匹马不入为功,若纵入内地以失机论。现如今建奴入寇,元素(袁崇焕表字)的请罪奏本到了,他刘范董倒是声息全无,呵呵,莫不是想扮个死人?”殿内寂静无声,半响内阁首辅韩爌才硬着头皮道:“刘范董罪无可恕,眼下建虏未退,还请陛下万勿轻动,待寇警事了,再论罪赏。”
“朕晓的轻重缓急,只是堂堂封疆,空领九边精锐却一败再败,尚不及孤身拢溃兵救子民、万里归宗的游子张锷的斩获,这就是朕的肱骨大臣。”说到这里,崇祯竟是有些咬牙切齿。
“臣有奏,良乡知县党还醇,固安知县刘伸弹劾承事郎张锷狂妄失德,擅扣京运,强绑良乡知县,驱赶百姓,纵兵劫掠良乡库府。”一名御史上前大声奏道。
崇祯皱了皱眉头,看向一侧垂手肃立的徐得时:“徐伴伴,此事你可知晓?”
徐得时躬身回复:“陛下,奴婢今日一早持圣命至固安宣旨,在良乡恰逢承事郎带兵围城,奴问之,承事郎答曰,陛下及袁督许他游弋协防之职,建奴一日未退,甲胄一日不除。况承事郎认为建奴大军有潜越蓟州可能,故坚壁清野,断其后勤,以防建奴劫掠地方,得以喘息。”
崇祯笑了:“嗯,听听,建奴一日未退,甲胄一日不除。这才是朕的承事郎,虽行事鲁莽,但出于公心,下旨申斥…算了,还是徐伴伴改日辛苦一趟,让承事郎多学学我大明的规矩。”
“奴婢领旨。”
“朕乏了,都退下吧。”
“陛下!紧急军报!”正当众人打算退出御书房的时候,一名小太监冲了进来。
“御前失仪,来人,叉出去!”王承恩出声呵斥。小太监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两名殿前侍卫拖了出去。
“宣军报!”
“陛下,顺义紧急军报,宣府总兵侯世禄率军在顺义郊野会合大同总兵满桂,突遇建奴数千骑兵,官军野战失利,满总兵退守德胜门,侯总兵不知所踪,顺义县沦陷,建奴已越蓟州!”
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包括崇祯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陛下,又有军报!”
“再宣!”
“陛下,蓟州军报,建奴大军于昨夜潜越蓟州,今晨探得后军已出蓟州五里,袁督师率军南下河西务以防漕运陷落。”
“兵部军报,探得建奴大军屯集通州,五军都督府已关闭京师各门。”
徐得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承事郎,居然猜对了!
“陛下,当务之急该效仿承事郎在固安良乡行事,坚壁清野,令建奴大军在京师周围无法获得补给,再宣各地勤王军四面合围,建奴不战自退。”兵部尚书孙承宗首先回过神。
“阁老所言极是。”崇祯也冷静了下来,此时作为皇帝,再慌也不能表现出来。
“臣年岁已高,还请陛下择一知兵重臣统领京师防御。”韩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短板,作为首辅可以,但是带兵打仗纯属门外汉。
“孙阁老,京师城防就靠你了”崇祯看向孙承宗。
“臣自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后金军突破蓟州围攻京师,大同宣府军败退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京畿地区,良乡的撤退工作顿时变的顺利很多,乡民们更加的配合,十六日上午,整个良乡几乎被变成一座空城。
而固安县城的城外几乎变成一个巨大的工地,足足两道壕沟已经成形,沟底布满了削尖的木棍、竹签。壕沟前放置两道拒马,地面洒满了木铁蒺藜。城下设两道木制女墙,女墙高约一米二,呈拉长的M状两道女墙相距五十步,城门还有一道交通壕,用于两道女墙的往返。每一面城墙上固定放置了四门弗朗机要塞炮,其实就是众所周知的大口径鹰炮(可参考帝国时代三),这一批火炮按照兵部的安排是从广州兵备制造运往遵化的,一共有二十门要塞炮和五十门虎蹲炮,随行炮兵三百余人,维修工匠二十人。对于缺乏重型火器的张锷军来说,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固安县城原住人口连同乡民本不过七千人,却因后金入寇汇聚了约两万人,大部分都是逃难至此。张锷安排这些难民去挖壕沟,规定了每天的土方量,完成规定的土方量就能获得相应的粮食,超出还有奖赏,这让难民们异常踊跃,甚至有来自苏县的兄弟俩创造了单日获赏三斗粮食的纪录。
五天之内,固安城的外部简易防御措施就已经全部完成,而城内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三万八千人,刘伸压力巨大,好在党还醇也被绑到固安,良乡固安两个县衙首次联合办公,倒成为了固安津津乐道的一件趣闻。
在城防措施完成后,张锷安排炮兵于城头试炮,研究步炮协同防御的战术,同时派出了不下十支小规模侦骑探寻战场情况,自己则狠命的操练新招募的士兵们熟悉火铳战法。已经是农历十一月下旬,天气非常冷了,在和刘伸、党还醇二人商议后,张锷派兵保护着大量百姓将县城周围树木砍伐一空,一方面是伐薪制炭,另一方面则是防止后金兵用来打制攻城器械,家家的木料垛都堆的老高,以至于后金围城,需要到十里外伐木制作攻城梯。
十一月十七日,袁崇焕率九千关宁军抵达左安门附近。二十日,满桂侯世禄二人率顺义残兵会同了大同宣府援军于德胜门外第一次与后金军主力正面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