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蓝一心还是请假了,原因是同事们看她瘸着脚,都劝她请假。
第三天,蓝一心怕碰见林晖,怕他又在巷子口守着等她,就提早出门了。如意地,没有遇见林晖。之后就是休假,然后是白班了。
这样一轮下来,春节就到了。直到除夕,蓝一心都没有再看见林晖。
期间莫硕倾又找过蓝一心两次,但是幸好,没有过分的举动,也没有过分的言语。蓝一心想,那天晚上在摩托车停车场那里,她果然是多心了,莫硕倾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坏,他那天晚上应该是一时冲动,后来想开了就好了。不过蓝一心还是自觉和他保持距离。她很清楚,自己并不喜欢他,所以绝对不会给机会他误会的。
除夕蓝一心值晚班,然后就有五天的休假。
大年夜,蓝一心下班以后,和一群同样要休假的同事一起去玩,直到天亮才回家。
回到家里,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了。
利银英难得的没有去卖菜,在家里闲坐着看电视。
蓝彩虹的肚子有六个月多了,已经很显怀了。蓝一心回到家的时候,蓝彩虹还在睡觉。蓝水月和蓝其福在厨房煮东西。
蓝志强是不在家的,这样的节日,他是肯定要出去玩通宵的。
往年蓝志强到了年初一的晚上就会回来吃晚饭了,可是今年并没有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利银英有些担心,打电话给蓝志强,关机。
这已经是第三天没有看见蓝志强了,现在电话又打不通,一家人都开始担心起来。
到了年初二的早上,蓝志强还没有回来,只是发了一个短信,叫蓝其福汇款一万元到他给出的一个账户,说他要跟朋友去做生意,这是本金。如果不给钱,他就不认这双父母,也不回家了。
发完短信,手机就又关机了,还是打不通。
蓝其福和利银英愁得团团转。他们上哪里去找一万元给蓝志强他啊?前一阵子蓝志强打架伤人赔钱,家里的存款都用光了不说,还欠着亲戚两千块呢!
不过蓝志强已经四天不见人了,还说不给钱就不认他们,这可怎么是好?
蓝一心建议报警。可是蓝其福认为,用什么理由报警呢?蓝志强又不是失踪。
蓝家一片愁云惨淡。
蓝其福在利银英的授意下,去问亲戚借钱,可是亲戚一问为什么借钱,做什么用,蓝其福就不好开口了,支支吾吾地说是蓝志强要学做生意,人家就觉得并不是急用,也不是等着救命的,这大过年的,就不愿意借了。
年初二的晚上,利银英终于是禁不住担心,去警察局报案了。
但是蓝志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回来的。
天上不会掉下馅饼,真实的人间也没有魔术,能够大变活人。
就算警察再神奇再有能力,做事情也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蓝家上下,还是彻夜难眠。
利银英每到年初三,都是恢复去菜市场做生意的常规生活的,今年因为担心儿子,忧思如焚,菜也不卖了,一早起来就坐在客厅里淌眼泪。
这是第五天了。
家里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客厅,因为这时候的利银英看见谁就骂谁。
正在一家人都不得安宁的时候,蓝志强却意外地回来了。
利银英只差没有跑上去抱住蓝志强了。
一家子人都呆在客厅,围着蓝志强,问他这几天去了哪里做什么事情。
蓝志强却是眉飞色舞地,开口就对蓝一心说:“姐姐!姐夫好棒啊!”
姐夫?
全家人的目光都从蓝志强的身上移到了蓝一心的身上。
蓝一心又是困窘又是迷惑,她看着蓝志强问:“谁?哪个姐夫?”她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人了?
“就是晖子大哥啊!”蓝志强却很兴奋,“你之前带过回家里的!”
“晖子大哥?”利银英略一思索,轻易就想起林晖来,毕竟蓝一心从小到大也就只带过他一个男生回过家。
可是这一想起,她就变了脸色,明显是同时想起他曾经的身份了。
“你说谁?那个林晖?他绑架你了?”利银英黑着脸大喊,怒火都飚到蓝一心脸上了,烧得蓝一心的脸火辣辣地痛。
“怎么回事?”蓝一心悬着一颗心,也问蓝志强。
“就是那样啊!”蓝志强若无其事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像刚刚从外面逛街回来似的,十分的惬意,完全没有想到一家人为了他的事情,愁了好几天。
“我不是在除夕的前一天跟着朋友们到外面去玩吗?后来我就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钱——都是你们啦!怎么那么穷?又吝啬!多给一点钱我都不肯!害得我在朋友面前出尽了洋相!”蓝志强说到这里噼里啪啦地骂了蓝其福和利银英一顿,嫌弃他们不会赚钱,没有给他他想要的生活。
蓝其福和利银英的脸色都是又红又黑了,有心想要打断蓝志强,却又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蓝志强像放鞭炮似的骂了一通,完全没有停顿,也不给父母插话的机会,埋怨了好久,才又回到原先的话题中来:“后来他们要教我做生意赚钱,可是我没有本金啊!他们就让我问你们——问家里要。你们也不给!”
蓝其福张了张嘴,想要说,不是不给,是家里真的没有钱!可是他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蓝志强的声音就继续在那里说了:“你们真的是害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迟早会给钱,还跟他们玩牌赌了一晚上,结果就欠债啦!足足欠了——”他说到这里噎了一下,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不由自主地看了蓝一心一眼,目光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怯意,但也只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还是那一副埋怨的样子。
可是这一瞬的停顿,也让蓝一心能够插话进去了,她盯着蓝志强问:“你欠了多少?”
“欠了——欠了——”蓝志强眼光逻过家里的每一个人,连一直低着头不出声的蓝水月都看了一眼,知道躲不过,就说了:“三万块。”
利银英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倒。蓝其福急忙的扶住利银英,而他自己,也是一脸灰败。
三万块!对于他们这样一个穷得彻底的家庭来说,足以称得上是天文数字了。他们连三千块都没有!
六个人的家庭,蓝志强先不说;蓝水月读书,现在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赚钱获得,能够供得起自己就不错了,自然是没有多余的;蓝彩虹怀孕养胎,没有工作;蓝一心就是一个小小的护士收入微薄;蓝其福就是一个用摩托车载客的,能有多少钱?利银英就是一个在市场卖菜的,竟然就是家里的经济支柱了!蓝其福利银英加上蓝一心,他们三个,赚钱撑起一个家庭,还要匀出大头给蓝志强“零花”!哪里还有得剩?更不说蓝志强还要时不时的赔钱了!
三万块,还是赌债,那真真的是要了蓝家人的命了。
就连蓝彩虹,平素跟蓝志强关系最好的,跟他最有话说的,这时候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蓝志强了。
蓝志强却不以为意,他换了一个姿势,在沙发上躺得更舒服些。
这是老式的硬木旧沙发,蓝志强嫌弃很久了。
“你们也不用紧张,”蓝志强说,“我初初也没有料到会输这么多钱啊!谁知道那些家伙那么能赌的!竟然净是我输!真是太没天理了!不过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啊?都说了不用紧张的了,”他伸手到一边的茶几上,拿起水壶,想要倒一点水喝,他说了很久了,有点口渴了,谁知道水壶里面一点水也没有,他就气得把水壶一扔——蓝其福急忙弯身接住滚下茶几边缘的水壶,怕被摔坏了,虽然那是不锈钢做的。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家里一滴水都没有?不怕渴死人吗?”蓝志强责备地看着众人,又接着说,“我都说了,不用紧张了,又不用你们还钱!”
“——那,钱呢?”利银英问。
“还了啊!”蓝志强翘起了二郎腿,“谁给我拿点水来啊?家里客厅一滴水都没有,像话吗?人家家里都是饮料一冰箱一冰箱的,你们呢?水都没有!我到底是有多倒霉?要投生在你们这样的家庭?你们连一个冰箱都舍不得买!”
“钱是怎么还的?”蓝一心问出了关键。
利银英已经指使蓝其福去厨房拿凉开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蓝一心已经提高了音调了。
蓝志强闲闲地瞥了蓝一心一眼,接着说:“我生意都还没有开始学做,本金你们也不给,就欠下了赌债,简直是气死我了!我本来还是想要问你们要钱的,可是姐夫就来了,他跟大锤头打了一架,还打赢了啊!”蓝志强的眼睛里适时地冒起了星星:“姐啊!你没有说过你那朋友——啊!姐夫!他那么厉害啊!他竟然打赢了啊!他和大锤头打架啦!”
蓝一心脸都黑了,可是蓝志强还是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在那里说着:“他打赢了大锤头!还帮我还了钱啊!于是他们就叫我回家了,说是生意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