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曜，”他拿着酒杯，却没喝，唤了一声言曜，也不转脸，兀自闭上了眼，“我有时候会害怕，我们今后，会怎样？”
言曜被他那声音梗了一下，最后轻叹一声：“娘，泠澜，你就是想得太多，什么都藏心里。你心有多大，能塞得下这么多东西？非活那么累做什么，很多时候，到了事关头上就解决了，你现在考虑那么远，不慎得慌？”
顾泠澜听了这话，顿了一会儿，才抿了唇笑：“阿曜，你不想。是真不想，还是不愿想？”
“泠澜，你要还绕不出来，到时候别后悔！”言曜被弄得快没脾气，这两人简直就是互相克制的主儿，也幸好成了朋友，要不，就冲这两人的妖孽劲儿，要真闹起来还不天昏地暗天崩地裂？
冉雪回了房间，首先就冲进了浴室里，开了灯就见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浮着红。这是被温泉烧着呢还是被心事灼着，大概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开了水龙头，听着水声哗哗地响着，渐渐地才把心弦儿定下来。
伸手掬了一捧冷水，哗啦地打自己脸上。这冰凉的碰上热的，温差让她一个激灵，总算是勉强镇静下来。可即使镇静下来，脑海里还是时不时地出现某些画面，旖旎的，婉转的，让人羞耻的。冉雪简直想一巴掌打晕自己，这都想的什么跟什么呀！这一巴掌是抬起来了，可没打下去，她看着自己的手，苦笑。
冉雪啊冉雪，原来你一直以来，也不过是假装清明而已。
就算没有学长逼，难道你不是早就陷下去了么？
那脑海中的画面，在学长身下辗转承欢的人，转过来赫然是自己那张清秀有余而美艳不足的脸。而那张脸上娇媚的醉笑，则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冉雪放了一缸热水，整间浴室里热汽缭绕，冉雪把泳衣脱了，把自己淹进去。单人间浴室不大，一抬头就看得到镜子。冉雪就这么看着镜子里的人，在水汽中渐渐模糊，然后她抬起胳膊，看水滴从皮肤上滚落。
不漂亮。
一点、都不漂亮。
冉雪看着已经白蒙蒙的镜子，抿紧了唇，那热汽呛了眼，让她觉得眼窝里烫而湿润。可是为什么，会是她？她举起手，很迷茫地朝空中一握，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
握不住的，回不去的。
浴缸里的水渐渐地冷，冉雪觉得自己也泡得手脚都要浮肿，爬出来的时候晃悠了一下。拿着浴巾草草擦了下水，便包了浴袍。湿漉漉的头发全撒在肩上，不住地滴着水。
推了浴室门，翻腾的、白茫茫的蒸汽涌了出来，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湿的，柔软的。这个澡泡了真久！冉雪呼了口气，觉得手脚都是软的。她弯腰找拖鞋，却听到门锁咔嗒响了一声，这声音不大，可让冉雪浑身寒毛都竦了。她转过头朝门口看，这个角度下，她就看到了白皙优美的脚踝。
就那么一眼，她就僵了。
机械似的抬起头，果不其然，撞上了顾泠澜那张花瓣般的脸。
“我只是来问你，要不要吃夜宵。”顾泠澜举了下手里的便利袋，“麻辣烫。”然后他看着冉雪这光着脚，披头散发浑身滴水的样子，叹了口气，反手关了门，把手中的袋子放桌上。“笨蛋，这样会着凉的。”顾泠澜说。
眼前的丫头就裹着件浴袍，一身淋漓的水汽，半蹲着，看得见圆润的肩膀和细白的脚趾。冉雪的脚很漂亮，足弓均匀，指甲浅粉红的，安安稳稳，带着健康的色泽。顾泠澜看了，然后垂下眼，拉她到软塌上坐下，从柜子里拿出电风吹。
梳子顺着长发捋下来，非常光滑的手感。柠檬味的洗发水香气被电风吹的热风带起，甜而不腻，清浅地萦绕着。
顾泠澜拿着梳子，看着冉雪故作镇定却分明已经红了耳根僵了脊背的模样，弯起唇角。这个人常常笑的，可是如果给面镜子，他会发现自己笑容里惯有的两分疏离已经化了，融成了如麦芽一般黏腻的甜。
梳子和头发摩擦出轻微的质感。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那是连快刀都会黏住的乱。
“冉兔子……”顾泠澜终究没有再梳下去，他靠在冉雪耳边，电风吹的声音没把他的呢喃盖过，“我可能，喝醉了。”
“呃，顾学……”
冉雪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侧过脸看到顾泠澜的长发垂下掩了神情。这么一愣，那人就单手将她圈起，另一只手也放了电风吹，搭了上来。冉雪觉得一轻，就被整个地捞起来，抱到床上去。
顾泠澜一手撑着床背，将冉雪圈在自己的影子中。那人身上是漫着酒气，却不厌人，而是一种挺清淡的麦芽香。冉雪一抬头，便乱了心神。
那双俯视自己的眼睛，干净、清明，可最深的地方却呼啸着弥天弥地的暴风雪。这样的目光，扑天盖地地朝她掩去，溺得她几乎窒息。
顾泠澜压得很近，让冉雪整个的，都陷在他的目光里。这人的脸白瓷儿般精致，睫毛齐齐地刷下来，轻轻地颤着。靠得那么近，冉雪一抬头就承上他的呼吸，瞧着那人的皮肤细腻得很，又白，现在淡淡地笼着一层红晕，也不知是酒精，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顾、顾学长……”冉雪心慌，慌作一团儿了，她握了握手，掌心里全是汗，颤了声叫了一声。这玩笑太大了，她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看着那人跟艺术品样的下颌，冉雪觉得从尾椎骨上往上颤，直到头皮，全是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