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礼皱了下眉，他知道那人是个极能忍耐的人，轻描淡写的一句“头痛”，实际上不知道有多难受。
“没什么。”顾泠澜扶了林清礼的肩膀，抬起头站得腰背笔直，顿了顿，突然问了一句，“清礼，有烟么？”
“师兄，你忘了？我不抽烟。”林清礼说完微怔一下，他想起顾泠澜洁癖性子，也是不沾烟的，“师兄，你到底是……？”
“没事，就是突然想抽烟。”顾泠澜漫不经心，连语调都没多少起伏。
林清礼盯了他半天，最后半句话没出口，换了叹气。领着顾泠澜进了机场里的商店，看着他随手要了包黄鹤楼便去结账。立刻按住额角叹一声，从货架上拿了打火机。果然顾泠澜拆了包装，抽出一支香烟却发现没火，便自嘲地笑了笑。林清礼走过去，打了火。
“哎！要抽烟别在这里啊！”售货员小妹指着墙上禁烟的标示，嚷嚷着。顾泠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便成功地让她的声音降成了羞怯，却还是挣扎着说完了：“那个，这里禁烟的，抽烟区在那，直走右拐。”
顾泠澜温温和和地道了声谢，也没看那姑娘顿时泛红的脸颊，点点头收了烟便往外走，也没去抽烟区，便往机场外走。
林清礼心里啧了一声，想着这人今个儿是真奇了怪了，到机场的免税店，买了包价格翻倍的名烟，干啥呢？嘴上却什么都不说，谁都有不愿让人知晓的心事，就算是他这个精明冷静的师兄也一样。
“诶，这卖烟的地方不让人抽烟，还真是有趣。”站在街边等出租车时，林清礼看顾泠澜仍微蹙着眉只言不发，便试着找个话题。
“别这么说，超市里卖杜蕾斯呢。”顾泠澜知道他的用意，稍微展了眉眼笑笑，顺着说了句俏皮话。
林清礼听了也闷不住笑声，正想打趣，却见顾泠澜靠着路灯柱，掏出那包烟，叼了一支在嘴里。这人没抽过烟，偏现在动作好看得像瓷雕一般，微微侧过身来，林清礼不由自主地便抬手，拿了打火机给他点了火。顾泠澜垂了眼，敛了那闪动的眸光，狠狠抽了一口，他过去是从不碰烟的，降不住，被呛得直咳嗽。
林清礼看着那人一手仍优雅地夹着烟，一手掩住嘴，低低地咳着，像压抑着什么，慢慢地，弯下腰来。他看得不忍，过去扶他的肩膀，拍他的背替他顺气，却被顾泠澜轻描淡写地挥开，那人的长发散了下，遮了半张脸，连着情绪。
林清礼的手在半空僵了片刻，叹了口气。知道他师兄还是和过去一样，谁也不靠。
拦了辆出租车，林清礼过去把顾泠澜手中的烟摘了，拽了他推进车里。顾泠澜也不反抗，任着他拖拉，半句话不说，咳嗽渐止，进了车就靠在座上闭了眼。
“师兄，你住哪的酒店？”林清礼关了车门问。
那边顾泠澜闭着眼摇摇头，低咳了一声：“出来得急，没订。”
这人！林清礼暗叹一声命苦，直接报了自家地址，他就是拖泥带水的性格，怎么也不敢让顾泠澜一个人去旅馆，这人现在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顾泠澜也没反对，就任着人把自己领到了林清礼的单身公寓。总之，去哪儿都没事儿、住哪里都没关系，他不在乎。说到底，他不过是找个借口避开而已。
林清礼直接把顾泠澜推到沙发上坐下，烧了水去冰箱拿茶叶。结果回了客厅便看到顾泠澜靠在沙发上，微微蜷着肩膀，闭着眼休息。他微微眯起眼，放下杯子，问：“学长，你吃早餐了没？”
顾泠澜睁开眼，似乎真回忆了一下，不过早上那番事儿让他头一阵一阵地绞痛，他揉着眉心，吐了两个字：“忘了。”
林清礼眼角一抽，行，真行！赌一百万，他这个师兄绝对出了状况！他想着，耸了下肩，反正他没有一百万，也不会输。心里是这么吐槽着，他手上倒没缓和，当医生的，家里的存粮不少。很快就拿了牛奶热了，顺带着奶油餐包塞顾泠澜手里。
“真是，师兄，您还名医呢，叫自个儿都不顾的？”虽然跟自己说了别问，可瞧着顾泠澜那样儿，林清礼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师兄胃不好，一顿不吃能疼过夜，可偏这人却不大在乎，得，明明是公子哥儿，非这么自讨苦吃，该说啥？勇气可嘉？
顾泠澜握着杯子发了一会愣，那热汽晕得他的眼色都是氤氲的，林清礼差点儿怀疑这人是不是快哭了。可没有，他的神色是湿的，可到底没流出泪来，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得让人疼。
“清礼，我不勇敢。”半晌顾泠澜才出了声儿，低低的，带着些哑，他拿手挡了眼，慢慢地说，“真的，一点都不勇敢。”
“都说我勇气可嘉，可谁知道我只是怕承了家里的责任，索性全撂给了我哥。”顾泠澜像自语，低着头，一头长发掩了表情，“都说我离经叛道，可我是真怕，我怕那丫头傻乎乎玩进来，结果让人给玩了。我怕这关系掀了，这上面的压力我担不住，要伤了那丫头。阿曜说什么伤人伤己，要真陷下去，那才叫伤人伤己，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顾泠澜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握着杯子，手指一点一点地收，指关都握出苍白来，那声儿，跟叹息一个样的。
“我不够勇敢，是真怕回去面对那事儿。可逃有什么用呢，别说那丫头玻璃剔透的心眼儿，这事儿，任是谁也没法当做没发生吧？”
林清礼听着顾泠澜说话，看着那人那副寂静模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师兄骨子里要强得很，他说这些，或许是因为压在心头太辛苦，但一定不是要人自作多情地同情和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