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顾泠澜交还菜谱，从包里拿出笔记翻，言曜撇嘴，这家伙年年拿一等奖学金还不够，非得拼成这样？于是凑过去瞟了一眼，上面满是术语和图解，他看了一会儿嘴角开始抽，一堆名词又长又拗口，这究竟是文科呢还是理科？
整顿饭中言曜都心惊胆战担心顾泠澜突然冒出些医学名词……他要是在这里分析这些肉类的理论组成，那绝对比任何东西更容易谋杀食欲。不过好在食不言寝不语是顾家的良好作风，言曜吃得忐忑，但那担心却是多余。
晚餐后天已经全暗，街灯亮起的暖黄色光晕，将他们的影子一前一后拉得很长。言曜走在前面，过马路前回过头来看顾泠澜，顾泠澜步履轻快而优雅，带着外套的衣角微微地飘动。
言曜笑笑，然后低头，看见两人的影子。突然扬起了嘴角，稍稍地抬起手，张开五指。地面上，那拉长的影子，言曜左手的影子就这样覆在了顾泠澜的右手上，看上去……就好像他们牵着手一样。
顾泠澜察觉到言曜奇怪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目光落在了重叠的手影上。言曜一怔，忙放下手，转过头看对面的红灯。然后，他听见顾泠澜轻声笑。然后，他听见顾泠澜的脚步声在自己旁边停下。
然后，微凉的五指依上来，扣住了他的手掌。
十指相扣。
“喂，想牵的话，直接说不就好了？”
暖黄色灯光顺着顾泠澜轮廓柔和的脸颊滑落，映着他的笑容温甜。
如果故事在这里打住，大概就是个粉红色的句号。
“情侣电影”的话，应该就是萌萌的爱情故事，又或者适合“啊我好害怕”“没关系有我在”对话的恐怖片。
言曜当然不会罗曼蒂克情怀到带顾泠澜看爱情片，所以他选择了后者……于是，在银屏上血肉横飞黑暗中尖叫一片的情况下，他听见身边的人非常冷静以及理智，甚至学术的声音。
他不该忘记，这人才上完解剖课。
他不该忘记，医学院的解剖楼，晚上也是有人在自习的。
他不该忘记，医学生是可以把恐怖片当学术报告来看的异次元生物。
言曜暗地里咬牙切齿，暗自发誓今后找老婆绝对不会找学医的。突然，听见身边“沙”的一声轻响，一点重量落在他的肩头。他愣住了，有些僵硬地转过脸。
顾泠澜的脸在黑暗中看得不真切，但他仍能看见那轻颤的睫毛。长发散下来，自肩头滑落。言曜目光下移，看到那人的手腕中有一闪而过的光。
是那只银镯子。
言曜终于扬起了唇角，他垂下眼，在顾泠澜额头轻轻碰了一下：“生日快乐。”
镯子上镌刻的字，是一生一世……
“我真的觉得校园怪谈只发生在女生宿舍真是太不合理了。”冉雪自言自语。
G大的医学院在旧校区，有些年头的建筑了，有过修缮却没被重建。经过战火和革命的洗礼，墙面上留着斑驳的岁月痕迹。宿舍楼还被列入了二级保护，引了剧组拍民国剧。
最具标志性建筑是什么？
解剖楼。
走廊上空荡荡的，感应灯随着冉雪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这地方有些寒，风过森森地凉，冉雪忍不住抱了抱胳膊，低低“啧”了一声。
“西207么……”
冉雪抬头看门牌，这才看到不远处的一间教室的窗口溢出黯淡的光。她松了口气，朝那间教室跑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似有回声。
终于到了教室门口。
一直淡淡的萦绕在鼻尖的福尔马林味道浓厚了好多。
日光灯只亮了前排的三盏，后排因为光线不足而昏暗。实验桌上亮着小台灯，灯光昏黄，一个略显单薄的白色身影站在实验桌前忙碌着。长发散在白色的褂子上，对比鲜明。
“那个，顾学……”冉雪上前正想叫人，却被椅子绊了一下，她一个踉跄，靠在了边上的柜子旁，一个东西掉下来，她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一声尖叫脱口而出，“啊呀呀呀！”
在她手上，一个暗色的骷髅正咧着嘴对她微笑。
校园怪谈不发生在医学院真是太不合理了！明明解剖楼才是最适场所啊！
啊，那是因为医学生每天都生活在3D立体环绕音的恐怖片里。
冉雪尖叫声划破解剖楼诡异的死寂，她手一抖就把那骷髅头丢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两圈，在惨白灯光下咧着嘴笑得阴沉。
站在实验桌前的人听了这声惨叫直起身回过头，黑色长发散落下来掩了小半张脸，看看冉雪，再看看地上的骷髅，眼里似乎闪了闪笑意。他放下镊子，脱下手套丢到垃圾桶里走过去。
他走开，就露出桌上有些支离破碎的身体残骸来。
冉雪看那昏黄灯光下的肢体，差点吓哭了，她现在忍不住在心里问候言曜，让她来医学院找顾泠澜，这大晚上的……简直就是上演现实版恐怖片嘛！
然后她听见顾泠澜笑了，那笑声仍然温和，在这夜里听起来……却多了一份森然。冉雪惊恐抬头，看到顾泠澜走过来，摘了口罩。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被灯光笼得惨淡，直直地向她伸来……
捡起了那个头骨。
“笨蛋兔子，跑来这里做什么？”他蹲下来，笑着冉雪，顺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冉雪惊恐地看着顾泠澜……他、他、他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地方对着尸体竟然还能这么气定神闲！以及……等等学长你刚才，似乎没有洗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