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转过一个弯,山势渐缓。右侧出现了一个峡谷,谷底是一条河,水不是很深,但流势很急,河水击打着两岸的石头,发出“哗哗”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雨又停了。经过雨水的洗涤,山体变得青秀起来。山上的植物绿得耀眼,远山重新被云雾缠绕起来,仿佛置身仙境之中,使人不由得想起了唐代诗人王维的《终南山》这首唐诗来。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蔼入看天。
分野山峰变,阴晴欲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只不过现在找不到樵夫的身影,随着社会的进步,现代人不会再以打柴为生了。
汽车缓缓地停下来,前方传来命令:原地休息待命,并通报了一起行车事故,一辆吉普车不小心撞上了山体,告诫驾驶员要及时换班,慎忌疲劳驾驶。
官兵们纷纷从车厢中跳下来,舒展舒展僵硬的四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驾驶员则趁着这个时间检修起车辆来,满山遍野的士兵给这幅山水画添上了浓浓的一笔。
早饭是每人一块压缩干粮和两根火腿肠,确切地说之应该叫午饭。因为时针已指向11点了。官兵们啃着压缩干粮,喝着凉开水,一个个谈笑风生,大有一副以苦为乐的样子,大多数战士还是第一次吃压缩干粮,压缩干粮看起来像一块肥皂,啃起来很像小时候在农村吃的花生饼,略微有一点甜甜的味道。战士们津津有味地吃着,一排长经常吹嘘他在猫儿洞里天天啃压缩干粮,都吃怕了。这吃起来不是很好吃吗?哪像他说的那样难吃?
一排长笑着说:“连着吃几天就知道了,注意不能吃太多,这东西一见水就发涨。”
一位战士风趣地说:“一排长是怕我们吃吧?”
一排长立刻严肃起来:“谁也不能吃多,这是命令。”
大伙这才当起真来。
短暂的休息之后,车队又出发了。没走多久,新兵鲁超突然捂着肚子叫起来,“我肚子好涨,哎呀,水,水。”原来,他不但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连别人剩的他也给报销了。
孙家树忙把自己的水壶递给鲁超,一排长却伸手把水壶抢了过来,他大声训斥孙家树:“四班长,你是不是想害死他呀,他一喝水,吃到肚里的压缩干粮就会成倍膨胀,不把他撑死才怪呢。”他又扭头对鲁超说:“躺着别动,过一会儿就好了。”
孙家树伸了一下舌头,好家伙!自己差一点就成了杀人犯,整个车厢的战士都指着鲁超笑,鲁超脸上渗着汗珠,脸色苍白,不停地哎呀哎呀叫着,成为欢乐气氛中的一个不协调音符。
车队翻过大山,大家顿觉一股凉意袭来,路两边树上的叶子差不多都掉光了,仿佛提前进入了冬季,想不到山两边的气候差异竟如此大。道路一宽畅,车队便加快了速度,大山很快被远远甩在身后,最后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轮廓。
汽车已经行驶了好长时间没有停了,官兵们的水壶早已是叮当叮当响了,再不补给水源喉咙恐怕就要冒火了,可走了这么长时间,路两边连个住户也没有,更别说村庄了。
张二顺不知道节约喝水,水壶早已被他喝了个底朝天,喉咙干得要命,他不停地问孙家树:“班长,怎么还不停车?都渴死了。”
孙家树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他说:“二顺,喝我的吧。”
张二顺感到有点不好意思:“班长,我只喝一小口。”他扬着水壶咕咚了一下,然后拧上盖子,眼巴巴地看着孙家树把水壶挂在腰间。
孙家树不停地提醒大家:“同志们请注意节约用水,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打上水。”
果然,军车一路全速前进,根本没有要停的迹象,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是停下来又能怎么样呢?战士们一个个渴得喉咙发痒,实在受不了了,便轻轻地抿一小口润润喉咙,大多数战士的水壶已经见底了。
孙家树使劲摇着水壶,听声音估计已经不多了。他寻思着:自己坐着不动还这么渴,驾驶员一直开着车不定会渴成什么样子了。他把全班的水收集了一下,只有两小半壶水,他比了一下,把稍多的半壶水递进了驾驶室,剩下的半壶就挂在车厢上,不到万不得已时,这点水是不能动的,这可是全班最后的一点想头了。战士们渴得实在受不了,便抬着看看水壶,喉节微微蠕动着,努力咽着口水,好润一下发干的喉咙。
路边出现一片柿林,红透了的柿子像一盏盏小灯笼挂在树上,战士们雀跃起来,这下有希望了,有柿子来解渴了。
然而,车队刚刚放慢速度,前方却传来命令:不准停车,全速前进。
官兵们眼巴巴地望着这一片柿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小广东风趣地说:“古有望梅止渴,今有看柿解渴。有柿林就肯定有人,有人就肯定有水,这就是说我们离水不远了。”
果然,没走多长时间,一个小村子就出现了。车辆都靠着路边慢慢停下来,当地老百姓看起来不经常见当兵的,今天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军车,都出来站在路边看热闹。
部队领导和村子里管事的人经过协商后决定,每个连只能打一捅水。平时派公差出去打水大家都不大愿意去,今天倒成了肥差。孙家树争着去了,他带去了张二顺和另外一名新兵。
村子里只有一口井,井口架着辘轳,辘轳的摇柄被磨得油亮油亮的,井深得几乎看不到水面,各个连队派来的战士都自觉地排队等着打水。不是不让多打水,这么多连队一个连打一桶水恐怕就能把水打干了。
排队的人很多,这样排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水?孙家树急得团团转。
这时,一个老乡走过来对排在后面的孙家树说:“兄弟,你跟我来吧,我家里有水。”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大哥。”孙家树感激得不知说啥好了。
老乡领着他们三人七拐八拐才来到了他家,矮矮的土墙,用树条编的大门,院子里一只小花狗看到有生人来便汪汪汪叫起来,老乡大声训斥了一声,小花狗便摇着尾巴躲在了老乡身后,老乡热情地把他们让进屋,堂屋的墙上挂着一幅毛主席画像,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老乡麻利地拿出几个大瓷碗一字排开放在桌子上,然后提着茶瓶倒了满满三大碗。
“兄弟,渴了吧,喝吧,喝吧。”老乡招呼着。
张二顺和那名新兵也不谦让,端起碗便咕咚咚地喝起来,孙家树则一边喝一边对老乡说一些感谢之类的话。
老乡惊奇地看着他们把水喝完说:“真没想到当兵的这么苦,连水都喝不上。”他把孙家树领进厨房,指着水缸对孙家树说:“兄弟,你把缸里的水全舀走吧。”
看到真有水,孙家树便命令两名新兵用水瓢舀起水来,水哗哗地流进了一个大塑料水壶里,不一会儿工夫水缸就见了底,孙家树忽然像想起什么问老乡:“大哥,我们把水打走了,你喝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