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交织了灯火,轻歌悠远了晚风。雨丝细,毫无破坏力地投怀到江面。楼台近,若隐若现地依偎着薄雾。他踏着石板长街回来了。
每一块深灰色的石,都被踏出一道深沉的回忆。每一个水做的脚印,都倒映着转瞬即逝的曾经。曾经,她的长发在石板长街奔跑着留下阵阵余香。皎洁的月拉长了她在街角回眸一笑的纤纤身影,仿佛把夜也拉长了,拉的好长好长,长的让他沉醉了,醒不来了。
她还在吗?还倚着青瓦亭下的银杏树吗?还望着江北悠悠飘近的渡船吗?还握着早已是枯枝败叶的花环吗?他怕极了,怕的手心都冰麻了。
他身披一件扯破了的衫子,脖上挂着一顶笠,脚下踏一双轻便透气的布鞋。他剃了干净利索的寸头,修了整齐的小胡茬儿。只是脸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粗糙黝黑了。这场纸醉金迷的梦终究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刺青般的痕迹。美,却无望;悔,却无能。
这晚的石板长街好长,难道又是月光作祟?终于,长街还是带他来到了青瓦亭前。
雨浸银杏风吹落,月照瓦檐夜未眠;江北轻波推舟近,犹见枯环不见人。
一。
薄雾笼着清肃的石板长街。下了一夜雨的九望城累了,缓缓呼吸着,酣睡着,就在清晨的微微白光里。向江南的方向望去,有一座不高的青山飘渺在薄雾间。山脚下停了几只渡船,几个摆渡人沿着山脚下小路走到渡口边。他们整理着衣衫,解开了拴着渡船的麻绳。船轻轻荡了起来,明镜般的江面继而泛起了水波。水波晕开,打搅了吊脚楼沉睡的影像。
雾还未散去,吊脚楼上的人家推开吱呀作响地木窗,白雾腾起,倾窗而入,邻里之间都相隔地遥远了。街道上零星走过几个小推车,那是老奶奶们赶着到江边岸上摆出早集。有银饰,有绿果子,有花环,都是一些极不起眼儿却精致有灵性的小玩意儿。
当凉意缓缓退去,小城初感一丝白日的暖,长街深巷里便蹿出一些小孩子。江边的铺子给拉开了,几缕白烟飘出了屋顶,各种声音充盈着小城的街巷。
她总算是睡醒了。
梅月半睁着一只眼抬头盯了盯远处。她从一张长椅上坐起来,艰难地挺了挺僵直的腰。她向下拉了拉衣袖和裤脚,打了个寒战,抿了抿干硬的嘴唇。她依然盯着远处,呆滞地盯着。眼前的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那一双眼睛渴望地寻找着任何能告诉她答案的一切。但很可惜,眼前不过是一片小城静谧,仅此而已。她拿过身边的背包,诧异惊恐的看着:包内空空如也。水瓶,电脑,钱包,笔记本都已经不见了。她拼命的试图回忆昨夜,蜷缩不适的睡姿使她全身僵直,头痛难忍,思绪凝滞。依稀的记忆碎片早就像羽毛般被风吹散了。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梅月漫无目的地走在石板长街上,她望向每一个方向的眼神都更多的充斥着诧异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