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售票厅。
人并不是很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四五个人在排队买票。
一个女孩在售票厅门口站着,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她爬在门口探了下头,但又赶快缩了回去,眼神里有些怯弱和害怕,皱着眉头似乎纠结着什么。
外面的冷风把她的脸颊吹的通红,她脖子整个缩在围脖里,又将暗红色的围巾往上拉了拉,试图再包裹的严实些,但已经是寒冬腊月,身上的棉衣并不能完全抵挡冷风的侵袭。
女孩犹豫了半天,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重新走进了售票厅。
她走的很慢,甚至有些拖沓的感觉,但最终是走到了售票的那条过道内。前面已经有一个人在买票,女孩偏着身子,看前面的人是怎样买票的,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因为穿的比较厚,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裹着被子一样,所以这个动作看上去显得特别笨拙。前面的人买好了票绕到了另一条过道出去了。
该到她了,台子有点高,奈何她又个子小,她只好双手抓着台子,两只脚拼命的往起了踮。她抿了抿嘴开口问道:“请问到西安的火车票是多少钱?”
“六十四块五,你是要坐几点的火车?”售票员手底下敲着键盘头也不抬就回答道。
“最快的一趟是几点的?”
“一点半有一趟。”
“那就买······买这趟的,”女孩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结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
“身份证。”
女孩又慌慌忙忙的从兜里掏出身份证来,递给了售票员。她又从另一个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一百元交给了售票员。她又踮起脚趴在了台子上,售票员拿着身份证在旁边的小机器上刷了一下,女孩觉得很好奇,睁大了眼睛的瞅着售票员手上的动作。
售票员完成一系列手续后将打印出来的车票连同女孩的身份证和一大把零钱放在了台子上,女孩使劲的踮着脚,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另一只手尽力去够台子上的东西。她的脸憋得通红,因为身高的原因,使得这件事情做起来显得极其困难吃力。女孩想让售票员把东西放到自己手上,不,哪怕是往前推一下也好。可当她的眼光触及到售票员冷漠的脸时,她畏缩了。
没有人会帮她的。
似乎是想通了这一点,女孩憋了一股劲,往前一跳然后就够到了自己的东西,往怀里一揽所有东西就到手里了。
女孩抿着嘴唇,尽量使自己兴奋的心情不言于其表。
她转过身往出去走,结果就撞到后边的人身上,手里拿的东西散了一地,也顾不得是被撞到哪里,就急忙说对不起,一连说了好几个。也没敢抬头。此时她窘迫的不行,一心只想将东西赶快捡起来逃走。
她慌忙蹲下身,将东西胡乱的塞手里。急忙起身,低着头绕到旁边的那条过道快步走出了售票厅。
外面似乎更冷了,北风较乎之前加重了力道,将身上的余温席卷殆尽。
天空看上去阴沉沉的,如同被蒙上了灰尘又带着雾气令人有些捉摸不定。
这是要下雪了吧。
女孩心里这样想着。
她将手中的零钱一张一张整理好揣在了衣服兜里,思忖半天,又觉得不妥,从兜里又将钱取出。将背包拿下来从里面拿出一本笔记本,将钱平平整整的夹在本子中间。末了,又将本子小心翼翼放好,这才放心的拉上背包拉链。
女孩再看手里时,蓦然发现,身份证不见了!
要知道,这一路上身份证是必不可少的。女孩心慌了,急忙看自己脚下,可是脚下什么都没有。她又将每个兜翻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她又将背包拿下来,从里面仔细翻找起来。
正当她急的焦头烂额时,眼前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抓着的正是自己的身份证。女孩正要去拿,那只手却又收了回去。
女孩抬起头打量着对面的人。
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明明是稚嫩的脸庞,却又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的气息;眉眼间早已脱离稚嫩,眼睛就像一湾深水,却又给人感觉激不起半点波澜,像是时间的沉淀;额前的头发一根一根整齐的排列着散散的,带点蓬松,让人有感觉特别柔和忍不住想摸两下。
当然,这只限于想了,真正付诸于行动是不可能的。
“郁浅安,嗯?”
声音说不上好听,有点沙哑,但却感觉带着磁性一般,也许是正处于变声期吧。
女孩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对面的男生。
回想来了一下刚才的话,女孩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是在问她是不是叫郁浅安。
明白了意思,女孩才赶忙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连点了好几下。女孩窘迫的不行,暗骂自己太笨,简直是木鱼脑袋。
呃呃,貌似骂的有点狠。
呵呵,男生竟然笑出了声。
女孩抬起头,就被男孩明媚的笑容吸引了。此时的男孩脸上带着孩子气,五官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女孩看的有些呆了。
“给你吧。”男生被女孩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偏了下头,没敢对视女孩的眼睛。
女孩接过递来的身份证,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原来准备好的“谢谢”两个字噎在喉咙口吐不出来。等女孩反应过来,男生已经离开了。
女孩盯着男生的背影,直至完全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心里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手里的身份证还残留着男生手里的余温,女孩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握着竟感觉有些发烫。
女孩看着身份证上的名字。
郁浅安。
这三个字被他叫出来带了几分淡淡的宁静,女孩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有如此好听,如此顺耳。
郁浅安。
郁浅安。
郁浅安。
······
那声音就像一股清风在郁浅安心底吹起了一阵涟漪,使得她心里再也不平静了。
候车厅里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吵得人心里有点烦躁。在这陌生的空间聚集着各种陌生的人,郁浅安心里有点害怕,自己从来没有出门,去过最远的地方······呃,就是自己上的中学了。
在家里的时候,经常听串门的王姨说哪个地方的小孩被拐走了,谁上街去兜里的几百块钱又被偷走了,哪个山里的孩子被人把器官给挖走了······
郁浅安想到这些忍不住身体打了个哆嗦,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稍微放宽了心。
郁浅安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大摆钟,才一点多,还有二十几分钟。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吧,郁浅安心里这样想着。找到一处空座位,将背包拿下来抱在怀里,坐下来。
铁质的椅子没有一丝温度,身上的寒意加重了几分,抱着背包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这么冷的天,候车室并没有开暖气,郁浅安觉得身体其他部分的寒冷都可以忍受,但脚上却冻得有些疼。她的两只脚在地上拍着,又不敢太用力,使得活动一下,尽量让自己脚部的血液输通一些。
明明只有二十几分钟的时间,但却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那么的漫长。当冰冷的女声在广播里传出:“旅客朋友们,K862列车开始检票,请带好您的行李检票进站。”郁浅安如临大赦般松了一口气,毕竟待在候车室真的一点也不好受。
排着队检了票,郁浅安随着涌动的人流登上站台,远处传来火车的一阵长鸣。
上了火车,就要告别这里了,想到这里,郁浅安心里有点酸楚。
对不起,妈。
对不起,爸。
她心里这样默念着。
像是最后的告别,继而转身登上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