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既然不想当状元,我特么还歌颂个屁,倒不如送你这糟老头一首亡国词好了。”
于是,他便提起毛笔刷刷刷,将刚才认认真真写的那些字,全都给涂得乌漆墨黑的,黑到连它老爹都认不出来。
然后,他重新挥笔,在考卷上写下了一首很有深度的词: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
此刻,他哪里还有什么心里一笔一画地写,自开笔起就是行草手法打底。
写行书他很拿手,早已把流芳百世的《兰亭集序》临摹过千遍万遍。
只是他想起宋徽宗赵佶不顾民间疾苦而所做出的那些荒唐事,不禁越写越气,越气字迹便越是龙飞凤舞。
甚至坐着写还不解气,他便很是忘情地站起来写。
心想,要死就死吧,死了说不定就能回到美好的二十一世纪,又能和家人团聚,又能过上富足安康的生活了。
“你好大的狗胆,还不给本官坐下!”
就在他肆无忌惮地挥毫洒墨,书写着李煜这首千古名词的时候,突然一声怒喝,犹如平地惊雷,震得耳朵嗡嗡大响。
霎时间,所有考生的目光,都顺着监考官那戴满各色玉戒的手指,汇聚在了衣不蔽体的——他这个可怜小乞丐身上。
正在悠哉悠哉地品着清香茗茶的主考官,陡然间也被这番动静给惊得茶杯一晃,热茶顿时溅了一身,满是蛋蛋的忧伤。
主考官不由得恼羞成怒,将白玉茶杯狠狠地朝朱漆方桌上一压,厉喝道:“来人,替本官把这站着答题,目无王法的臭小子给轰出去!”
主考官还算有些修养,没有当场叫他臭要饭的,只是大手一挥,马上带着两个挂刀护卫,趾高气昂地朝他行来。
要在考场内当众开除考生,也只有主考官才够资格,这正是主考官大显官威的时刻,杀鸡儆猴,犹未晚矣!
但是,主考官才刚刚抵达他的考桌前,便又是大惊失色,双颊顿时苍白一片。
“好你个无知刁民,竟敢亵渎皇卷。”
要知道,无故亵渎皇卷,可是够杀头的罪了。
本就两鬓苍苍、胡须花白的主考官,顿时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考卷上被他涂得乌漆墨黑的地方大声怒吼,那凌厉的官威还真是让他的双腿好一阵发软。
然而,这还没结束,待主考官定眼一瞧他的答卷,顿时骇得呆若木鸡,上下嘴唇哆嗦不止,两腿也东来西去地摇晃起来,险些没一头栽倒在地。
这?这……真可谓是——好特么的一首亡国词。
“你,你,你……”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主考官早已经脑袋一片空白,被气得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唯有用那激烈颤抖着的手,指着他的鼻梁,差点没一口老血夺腔而出。
“不知这臭乞丐怎么得罪主考官了,不过这样最好,快点把这王八蛋轰出去。”
“终于要清静了!”
……
考生们一见主考官对杨乘风他发怒,已经忍了他许久的他们,纷纷兴奋不已,皆都对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但是,事情的严重性,却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严重。
只见清醒过来的主考官目眦欲裂,狠狠抓起他的试卷,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大袖一甩,嘶声怒吼道:“来人,将这反贼杖打一百大棍,押送刑部大牢。”
“哇哦……这?这是怎么啦?”
“啧啧啧,一百大棍啊,只怕骨头都打成渣了。”
……
尽管主考官只是惩罚杨乘风,但其他的考生们却早已被吓得满头大汗,衣袍尽湿,连进出气时都小心翼翼得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声响。
“皇上驾到!”
突然一声呼喊尖锐嘹亮,震耳欲聋。
“皇?皇上……皇上怎么亲临考场了!”
众人哪敢有丝毫不敬,赶紧匍匐跪地,磕头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是,杨乘风却偏不吃这一套,依然伫立不动。
其实,并非他真的狗胆包天,只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罢了。
所以整个考场中,唯有他与皇上站立着,这场面简直不要太夸张。
甚至,他还在傻乎乎地打量着宋徽宗的容貌。
“大胆反贼,还不跪下!”
主考官见他傻愣愣的兀立着,真恨不得爬起来一巴掌拍死他,可是又没那么个胆量,唯有在心里暗自着急。
要知道皇帝发怒,那可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后果相当相当的严重,现场所有的人都极有可能会受到牵连,被咔嚓嚓…咔嚓嚓……
“什么反贼?”
宋徽宗初来乍到便听闻遇到了反贼,不由得微微一愣,满脸的疑惑。
“回禀皇上,他,他,他写反词!”
主考官的眼神中满是惶恐,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杨乘风,急忙撇清关系,生怕此事波及到自己。
“噢,写反词啊,那就拖出去砍了呗!”
宋徽宗双手负背后,傲然站立着,根本想都不用想,轻飘飘地就下达了砍人的命令,甚至都没正儿八经地看杨乘风一眼。
对于他这么个不跪地接驾,还写反词的穷苦考生,宋徽宗当然是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的。
真到了这一步,其实杨乘风他的内心是绝望的。
就在他心乱如麻,惶惶不安之时,却陡起一阵寒风……呼啦一下,卷起他的那张考卷,一言不合地就朝宋徽宗撞去。
“大胆考卷,你意欲何为,还不跪下受死!”
一个侍卫顿时紧张得急声呼喝。
“快保护皇上啊!”
还是那个侍卫头目更机灵,马上就警觉起来。
呼啦啦……几个侍卫朝皇上面前冲去,个个神情严肃,目光冰寒,如临大敌。
刹那间,考场内便响起了“锵锵锵”的拔刀声。
然而——
“啪”的一声脆响!
那张该死的试卷,借助风势,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拍在了宋徽宗的脸上。
“臣等保护不周,罪该万死!”
“臣罪该万死!”
“臣等罪该万死!”
……
整整齐齐的扑通跪地声很惶恐哆嗦声,突然仓促入耳。
“我去!完了完了……”
这一下,真的就连杨乘风他自己都被吓傻眼了。
他虽然想死,可也希望死得痛快些,断然是不希望被一刀一刀地剥皮剐肉给凌迟处死的。
果然——
宋徽宗狠狠地一把将那张胆大包天的答卷从脸上扯下,怒不可遏地指着他,大吼道:“死!让他死!必须死!先砍断双手双脚,然后当街凌迟三天……”
这毫无人性的一道冰冷命令,让跪地接驾的所有人,血脉都仿佛瞬间凝固。
有的考生都已经惊骇得在地上挠出了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爪印。
“遵命!”
宋徽宗命令刚一出口,那跪在地上等候发落的几个带刀侍卫,立即怒气冲冲地缉拿杨乘风,指望着就此戴罪立功。
“我,我……不关我的事……是风……风……”
真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杨乘风才发现自己已被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口齿不清。
这样的死法未免也太凄惨了吧。
“少在这装疯卖傻!”
四把明晃晃的大刀立即将他上下左右给全身封住,
他甚至能从那些寒光森森的刀面上,看见自己已经被吓得有些呆痴的“英俊容颜”。
四把大刀不由分说,呼啸着朝他砍来,直取他的双手双脚,准备给他当场来个四刀五段。
“停!”
却在这时,宋徽宗突然一声疾喝。
四把寒气森森的大刀,猛然急刹,好在他们都是老手,杨乘风的一条贱命才得以保留。
可尽管如此,那锋利无比的刀刃也还是划破了他的皮肉,直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皇上不会是——又想到了什么更残酷的玩法吧?”
他依然瑟瑟发抖着,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比他好不到哪去,他们甚至有不少人都开始默默地同情他了,尽管在前一刻他们还是相当厌恶他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所有人惴惴不安之时,宋徽宗却突然仰天大笑不止。
“呃?”
所有人一头雾水,“莫非皇上已经被气疯了?”
这可不行,得快去找太医!
哪知道,宋徽宗却突然摸了摸自己的龙须,喜不自胜道:“好,好,好……非常好!”
没有人能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但是也没有人敢擅自搭话?
“这次,朕钦点的文书状元,就是杨乘风了!其他人继续考试!”
宋徽宗竟然哈哈大笑着,突然离开了。
“呃……”
不光杨乘风懵了,其他人也全懵了!
“杨状元,请随我等来!”
本来,这四个凶神恶煞的护卫是要砍他双手双脚的,可现在却都赶紧客客气气地对他躬身行了一礼。
“这…这…这?”
霎时间,其他考生们的心就乱了!
这特么的还考什么考?
卷子都没交,状元就已经定下了,几十载的寒窗苦读啊,到底为了什么?
虽然今年情况特殊,还有状元名额,但谁都知道,接下来的状元根本就无法比得上被皇上当众钦点的状元风光。
一时间,所有的考生们都大眼瞪小眼的,心里实在是有着说不出的憋屈难受。
那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就犹如万千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发出嗖嗖嗖的刺耳呼啸声,无情地朝杨乘风刺去。
……
他满腹狐疑的被护卫带进宫中,又被他们逼着洗了个热水澡,接着换了身华丽的锦衣……
往铜镜前一站,这还是他么?
是的!依然是那么帅的他,和二十一世纪的自己难分高下。
突然,一阵无比诱人的香味,没打任何招呼就直朝他的鼻孔里钻。
他再也忍不住了,急忙推开房门,如饿狼般地扑了上去——
对着一桌子的美酒佳肴,发起了猛烈的扫荡……
然后呢?
然后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总之,当他醒来时,就莫名奇妙地出现在迷迷蒙蒙的诡异水雾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