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记得现在是夏天就对了,而每年的这个季节都将有年轻的学生们面临别离。那些直愣愣的水杉枝条也换上了柔软的绿装。
在稍早一些的时候,冬日残留的寒冷紧紧拉着窗帘的不肯放松。每到下课的时候,他就会走到窗边,探身一钻就躲到窗帘的后面。可能是靠到窗帘后面、贴着玻璃就能看到春天的气息了吧。至于他个人记忆的的流止,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偶尔也会有人打扰,一起打闹成一团。窗帘被不经意间打开,里里外外的气息都比平常温暖一些。然而自从到了初三,这样的日子几乎消失了——班主任或者是其他的任课老师时不时来教室外的走廊缓缓踱步。一起一落的脚步给我们带来一片沉寂。
因了这样的原因,谌佳更多时候都站在窗边,只在阳光大好的时候拉长一个瘦弱的影子斜插在桌上的书堆里。而其他的同学,大都坐在自己的课桌上,低着头埋在书里笔耕不辍。回想起那时,我也是基本不离开座位,当然去卫手间的时候另算。楼里并没有卫生间,要下楼穿过篮球场,从水杉林旁边经过才能到达。
而去一次卫生间回来也就差不多上课了,满打满算课间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借用谌佳的话说——
“十和四十五的差距”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眼皮向上动了一动,又用脚指一指地面。“就像这样。”天壤之别么?不待后话,铃声就想起了,我迅速拔腿跑回座位上。
各自在桌上,执了一支笔,静静等待着老师来临。
偶尔叶子会问小声叫我一声,我侧过头,她年轻的面庞映着洁白的窗框,框里像是一幅画,窗外是澄净的蓝天和高耸的水杉。
“大仙儿,谌佳是不是又抽烟了。你身上有烟味。”
“又被你知道了?”
“抽烟有什么好!”她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嫌弃的味道。
老师准时推开门走进来,把课本和教参摊开晒在讲台上,或者是拿出夹在腋下的卷子随意放在桌上。两手压住讲台的两端,环视一周,尤其关注谌佳的座位有没有空着。然后朗朗的说:
“上课”。
我当先站起来并喊道:“起立。”
教室里桌椅噼里啪啦的响起,有时还会有一摞书啪的掉在地板上。“老师好——”声音并不不整齐,因此拽得长长的。
“坐下”他嘴角流出微笑。拿起课本,一页页的宣读。是了,这就是我们的历史老师。几千上万年的时光从他嘴角流出,但是怎么也流不进谌佳的梦里。
你看,他额头枕在面前的书堆上,嘴角挂上了微笑。
转瞬间,铃声又一次响起。课本没来得及及合上的学生们争先恐后的冲出教室,我搁下笔,走到郭佳旁边。一把拍在他高高摞起的书堆上。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随后带着坚定,然后才发现教室里已经阒无一人。
“体育课啊——”
而后淡然说,走吧,下去上课。
“大仙儿、谌佳”,叶子站在门外喊道。
她眼光十分迅疾的从谌佳身上移开,看着我说:“你们俩怎么还不走。”
你回来干嘛?我问。
我忘了拿东西,她走到课桌旁拿了一个卫生巾揣在兜里。面色淡然,并不像那个时候的其他女孩子那样躲躲藏藏。
谌佳笑着伸手做掐指推算状:“又到日子了啊——”。
叶子的脸微微泛红,也许是因为匆忙爬楼上来的原因吧,我心里想着。
是因为有体育中考的缘故吧,所以那时候的体育老师家里没什么事,身体也很好基本不生病。
无论怎样的天气,跑步都是必不可少的。任你怎么祈祷或者是诅咒都无济于事。
“中考就摆在那里,你能绕的过去么?”兼任我们体育的语文老师,同时也是班主任的韦老师义正言辞的话语时不时浮现在我脑海里。即便是许多年过后的现在。
操场上空有仅有的几片白云吝啬的漂浮在遥远的天边,不肯给我们带来片刻的阴凉。一大群麻雀连成一个抛物线,最后落在树梢上,紧邻着那一排水杉的正是那斑驳的白塔。
“鱼得水游而相忘乎水,鸟乘风飞而不知有风。”谌佳看着麻雀,说了这样一句话。即便是在那个QQ空间弥漫着张扬肆意的非主流签名的时期,这句话也显得十分有深意。
“闲来无事可咬得菜根,潭水清寒略解夏日忧愁”我咬文嚼字的回了一句。
“咦~”你也读了这本书?
我摆了摆手。“没有,只是趁你不在翻了一下。蛮有意思的闲书,要不是马上就考试了还真想看一下。”
“闲书?也对!你们马上就要中考了。”回答他的是一声尖锐的哨音。老师吹响了集合的口哨。不出所有人的预料,第一项活动依旧是练习长跑。
虽然还是上午,并没有到阳光最猖狂的时间。太阳也早早的蒸热了空气,只等我们开始跑步便显出他的厉害来。
跑道上有树叶间隙漏下的斑点,于是连树荫下也没有剩下几分阴凉。
独独白塔投下阴影的地面仍旧带着一丝冰寒!塔身爬满的青苔恰似被划分得整整齐齐的课表。残忍的把完整的流年割成碎片。
又把碎片插进少年们温热的心里,哪怕在最热闹的天气里有增添一些阴冷。
我所谓的跑道不过平整的泥土地罢了,柔软而且接地气。因此在跑步时真的会出现一骑绝尘的场景。其他人要么选择在尘土升起之前跑过,要么就干脆等到尘土落地之后再跟上去。谌佳选择了前者。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往前奔跑,大概只有站在边上的老师才知道学生们不过是在绕一个圈而已,快或者慢都在这个原生态的、中间还长满了芒草的平面上。
没有刘海随风晃动,也没有长发飘飘。学校三令五申,女生不能披着头发,男生不能留长发。所谓的长发就是长过眉毛。
另外,学校还会有免费的、经验丰富的兼职理发师。若是你懒得剪发,大可以在头发长过眉毛时去学校里晃荡几圈。
大概率会遇到漫步的张老师把你叫住。从随身拎着的布袋里拿出一个手动的推子。卡卡的把你的头顶变得和操场一样平整。
那声音有些像粉笔偶尔在黑板上发出的刺耳声音。同样是那双手。
那推子在头上一张一合的咬着,最开始把头发啃噬的乱七糟八,然后慢慢雕琢成他们最喜欢的平平整整的样子。
就像没收割过的稻田,整齐的稻茬中遍布着不规则的小小水潭。说不定,那里面就留存了稻穗的眼泪。
在热浪中奔跑,汗水渐渐湿了眼眶。迷蒙的眼看过去,好像一个个四四方方的仓库被人顶在肩膀上移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