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贵疯掉了,绕着松树转了好几圈,不高却又挺胖的身材,嘴里不停地哼嗤着,真象一只狗熊。何平无奈,走过去一巴掌搧在他的脑袋上。查贵望着何平说:
"我的石头呢?"
"你怀里抱着呢。"这货,也是无言。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松树林,这时候天还挺早,也就是半下午。太阳从西边照过来,照在房子上,屋角的风铃反射阳光,晃的人眼睛一片空白。两个人傻了,哪来的房子?
只见一栋老房子就立在松林边上,白墙黑瓦,四角翘檐,檐上挂着一串风铃。门有点怪,人家门都是长方形的,这房子门,上圆下方,拱形门。门前的土场子还是挺大的,跟家里的晒稻场差不多,两棵好大的柏树,估计得三四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柏树,一边立一棵。
两人傻傻的站在场子上,象是把脑子忘在家里,脑袋里装的是空白。
这时,从房子里走出来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人,对着何平招手,何平这才清醒过来,旁边的查贵还傻傻地站着。
何平跟着中年人进了屋子里。屋子里摆设很简单,中堂挂着一张白胡子老头的画像,老头的背上还放着光,靠墙放着一张条台,条台上有个小香炉,香炉里插着一支淡黄色的檀香,冒着淡淡的香烟,条台前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个大铜盒(罄),还放着一根磨的光溜溜的木棍,桌子两边各放着一把靠背椅,桌子前面的地上放着一个圆布墩。屋子前后是砖墙,用白灰刷的白白的,两边是木板鼓皮封到顶,一边两道门,也就是说有四个。
"嗯,好,到底是何公之后啊!"中年人把何平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我是风老大,当年我兄弟三人躲避战乱,入此山中修行,幸得何氏先祖供奉,才修得此身。时光如梭,光阴逝去,多少年了,你家先祖……唉,往事皆是天意,人力不可为啊!每念及此,心甚凄凄!今日相见亦是定数,也是你我有缘,我那两个兄弟托故仿友去了,实是无颜面对恩公之后也!"
何平懵了,风氏三兄弟,神仙呐,见到神仙了……
"你是神仙吗?"何平脱口而出。
"算是吧。"风老大笑了笑说,"你我在各自的世界地位都非常的卑微,走路要小心翼翼,要学会忍,坚持是必须的,只有坚持才能胜。你今后要避免和人争斗,恐有生命之忧。来,跪在蒲团上,向仙师磕三个头吧!"
何平依言跪在布墩上,对着仙师像磕了三个头,"当",风老大在罄上敲了一下,余音袅袅,又走到何平跟前,用中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以后到底怎么样就看你的造化了。"
何平感觉头猛地一痛,好象有什么东西钻到脑子里了,一下又不痛了,好象什么都没有。
"还有点东西你带回去,是你先祖的东西,也算是物归原主吧,对你应该有点作用。"
风老大从房间里提了个编织的很精致的竹箩交给何平,竹箩有盖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噫?"风老大看见了何平手上带着的黑色手链,很惊呀,连叫了几声好,才郑重地对何平说:"好好珍惜它,别丢了。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他。"风老大指着外面痴痴站着的查贵。
"嗯。"何平心里想,这事情告诉人谁信啊。
"你的朋友不错,带上他,他能帮你。好吧,带上你的朋友,一直向前走,前面就是路。"风老大对着何平一挥手。
何平和查贵走在笔直的路上,恍惚间就到了石头山脚下。
"哎呀,今天真是险,掉到洞里,差一点牺牲了。"一到山脚下就听到查贵叨叨叨的声音,"还好搞到了一块好石头,也不冤了这一趟。"
查贵好象什么都不知道?何平心想,也真是怪了,想不明白。这样也好,省的费口舌解释又解释不清。何平手里提着个竹箩,他也不问,好象没看见,两人在查贵叨叨声中回到查贵家里。
已是傍晚时分,太阳已经看不见了,留下一天的晚霞,那色彩缤纷的彩云,令人目眩神迷,真的有神仙踏着彩云飞翔吗?
今天星期六,查贵的妹妹查花妞回来了。
何平和査贵在后院收拾今天挖的石头和老树。这块石头是真的美啊,石质近呼半透明,沟沟壑壑,蜿蜒曲折,足有二尺多高,断面平平整整,放在白瓷盆里,傍边栽上今天挖的老树,真是绝了!查贵给它取了个名叫:龙腾盛世(石)。
查贵这个村子叫岗河湾村,村民有做盆景的传统,也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一直沿续到今天。因为有传统,手艺确实好,有点小名气,做好的盆景都是销往最大的城市海岸市的,村子里有好几个人就在海岸市的花卉市场经营花卉盆景生意。以前出货都是顺江而下,要走好几天,现在都是小货车上门收购,几个小时就到了海岸市,快又方便。查贵的小老(叔叔)就在海岸经营着一家花卉盆景店,生意很不错,隔几天就开着他的双排座回来拉一趟货。
"过两天小老就回来了,这一盆肯定能给个好价钱,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货,我估计小老都没见过。,
"我也不懂,不过我看着是真好,应该不错。"
"哥,吃饭了。"查花妞飘了进来。真是飘进来的,何平觉得象一阵清风一样飘进来。查花妞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象两道光一样扫过来,羞的何平头都不敢抬。
"吃饭,先吃饭。"査贵对何平说。
查贵走在前面,何平跟着。
"嘿,你,"查花妞叫住何平,"听我哥说,你离家出走?"
"听你哥瞎说,我是出去找工作挣钱。"
"那叫盲流,城里人最不喜欢盲流了,到处抓,送到收容所,而后遣返回乡。"
"你听谁说的?"
"学校同学都这样说,老师也是这样说的,让我们好好学习,考上中专、大学,分配上工作,吃上商品粮,就不用当盲流啦。"
"是啊,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哟!"
"我的学习好着呢。走吧,吃饭。"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那时候还没有电灯,点的是煤油灯。査贵妈坐在灯下纳鞋底,查花妞坐在灯前写作业。
江南的六月很热了,蚊子倒还不是很多。何平和查贵抬了张大凉榻放在后院,点了根篙草把放在榻边熏蚊子。下午回来后他俩在岗河里洗了个澡,顺便把换下的脏衣服在河里洗了。爬了一天的山,两人是真累了,躺下来话也不想说了,不一会儿呼呼的都唾着了。
夜深了,没有电的世界早早就安宁了,连狗吠也消声匿迹。一轮弦月悄悄地爬上来,照进了后院,两个男人仰面朝天睡在凉榻上。何平睡觉的时候,两只手喜欢抱着肚子,月光照在何平的手上,那里有一串黑色的珠子,只见珠子上泛着红光,开始很微弱,越来越盛,最后竞将何平的身体完全笼罩,弦月西移,房子的阴影遮住了后院,笼罩何平的红光渐渐消失……
何平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