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工造所没了姜神的作镇,便成了个千疮百孔的大网,二人见缝插针,很快就成为了漏网之鱼。
尽管从工造所逃出来了,可是城门紧闭,二人无法出城,只得寻了个隐蔽之所,见机行事。
他们,情急之下逃进的隐蔽之所,其实,是一个装殓堂。隔绝境的装殓堂,入夜是不会留人的。所以,这里算是得天独厚的藏身之地。
韦思梵钻进了扎好的纸房子里,并示意祁连净和自己一起。她起初十分不情愿,但听到门外传来的巡逻声响后,就硬着头皮与他一起挤在了那个狭小的空间中。
二人屏住呼吸,直到四周再次静寂。不过此情此景,却是寂静地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中,韦思梵察觉不到任何声响,甚至听不到祁连净的呼吸声,于是,他略带恐惧地试探到:“净姐姐,你,你还在吗?”
“别乱动。”这猝不及防的回应,使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韦思梵听到她的声音后便安心了。
只听那个声音有些戏谑地问到:“怎么,你,怕黑怕鬼?”
尽管韦思梵的确有些精神紧张,但是他还是那个原则:不认怂。他壮了壮胆,想要挽回一下作为男人的尊严:“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怕那种东西。我刚刚,就是担心你嘛,怕你害怕。”
“这里是隔绝境,独立于六道之外,而鬼怪只存在于阿修罗道。所以,这里不会是出现那种东西的。”祁连净的话,算是宽慰了身边这个胆小怕事的“男子汉”。
过后,只听韦思梵缓缓问她:“净姐姐,对于隔绝境,我一直存在一个疑问。”
“有何疑问?”祁连净不知何时,有了耐心为他答疑解惑。
“隔绝境既是存在于六界之外,可为何,还会存在生老病死、种族繁衍一说?若人死后无法进入轮回转世,那这些灵魂将去向哪里,都会成为漂泊无依的孤魂野鬼吗?落地的新生命,他们的灵魂,究竟从何而来?还有,隔绝境有驴、马、狗、兔,同样都是畜生,为何与那高畜、低畜无半点形似?”
祁连净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居然对隔绝境有如此深入的思考:
“我师父曾经说过。祖先那辈,同畜生道未成之体困于隔绝境内。所谓畜生道未成之体,即那些生前作恶多端之流,尚未完全形成畜生实体,所以,它们保留了人的某些特性。至于人,还有已入畜生道的那些动物,均为源体。源体,即是万物之中的新灵。每一个源体,都只有一世,一世过后,魂飞魄散。”
韦思梵听后,并未显露太多吃惊之色,他不紧不慢地追问到:“那这里,就不存在因果轮回一说了罢。既如此,为何这里,并没有太多作恶多端之徒?”
祁连净面对如此犀利的提问,竟无半分退缩:“若人人坏事做尽,那这隔绝境的物资,早就被榨的一滴不剩了,况且,提防那畜境,确实需要万众一心。”
不知为何,她迟疑了一下,便继续说到:“众人皆明此事理,若是想作恶,也不会摆到明面上。”
韦思梵自知她这句话,暗藏深意。于是,便岔开了此话题:
“净姐姐,你是否也怀疑过,那邬吉城内,藏有内奸?”
“为何你会认为那内奸,在邬吉城?”祁连净反问到,眉间多了一丝褶皱。
“当日我告知于他,自己是来自邬吉城的情报者。想必他早已和那内奸串通好,前往七鲁城,邬吉城那边便不会再找他的麻烦。所以他见我来,势必会认为这个情报者是个假身份。所以,为掩人耳目,迫不及待将我暗杀。”韦思梵渐渐同祁连净一样,关注起细节。
“净姐姐,你觉得姜神,被何人所杀?”
“姜神,是自戕的。”祁连净这话,说得十分坚定。“那内室大门,仅能从里面打开,外人根本无法进入。我曾经听他说过,这门由他亲手所造,且每天只能打开一次。所以那天我们进去后,便再也没人出来过。况且,我也并未发现任何密室所在。”祁连净这次确实是失策了,那禁锢姜神的枷锁固然紧实,可那毕竟是工造所的东西,姜神从中脱困,绰绰有余。
韦思梵听这口吻,便料到祁连净心中早就有了想法。于是,他追加到:“那晚姜神已认罪伏法,凭他敢作敢当的做派,根本不屑于自戕这种事。所以,他这么做,应是为了保全邬吉城的内奸罢。他顾虑到尚武者必定会彻查此事,所以,就此了断自己,让整个案子死无对证,那枚指环彻底失去作用,同时连累到我们两个。这还真是,一箭三雕啊。”
“所以,害死我师父的,并不只有他一个。”祁连净面色严肃,再次陷入思考。
姜神不惜自毁其身也要保住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净姐姐,在姜神计划之外出现的那只高畜,会不会是,故意引我们找到伯歌?”韦思梵总是感觉,这一切,像是被安排好的,发生地过于巧合了。
“若真的是这样,那只高畜,岂不是在帮我们?”
“扳倒姜神,对高畜来讲,甚是有利。”祁连净似乎认同了他的猜测。
确实,若是工匠者的管监出了意外,足以把尚武者联盟搅得一团乱,那直接获利的,便是高畜了。只是这些高畜,真的可以将事态洞察到这种地步吗?吸人灵气、取走伯歌、发现王婶,似乎每一步,都做的十分精准。
两人就在这这样一个充满诡异气氛的地方,呆了一夜。第二日,祁连净用幻梦灵技,重塑了二人的容颜,然而他们并未选择出城逃走,而是,继续呆在了七鲁城。
祁连净想知道,姜神死后,那个内奸,会不会现身。毕竟,工造所的人对指环的事情一无所知,指环仍戴在姜神手上,所以那内奸,很可能会担心事情败露,前来销毁证据。
暂时修沐在一家小客栈里,城门自从姜神死后,便再也没有开启。
二人游荡在工造所周围,时刻察觉着风吹草动。
果然,姜神死的第二天,就有人风尘仆仆地,从邬吉城赶来了。
按往日的规矩,即使姜神在老家去世,但他是管监者的身份,尸身是需要安葬在尚武者联盟的。只需七鲁城这边的队伍运送即可,邬吉城那边,并没有派人来接的必要。
来的这个人,祁连净认识。此人名叫潘建,姜神的大徒弟,亦是祁连净反感之徒。姜神徒弟众多,可这次,就来了他一个。
潘建到达七鲁城两日,工造所并无任何风吹草动。这情况,甚是可疑。
敌不动,我不动。不过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事情。
七鲁城的中央,设有一个千人状。将有罪之人置于人前,当场宣读控告及证词。七鲁城中,只有修炼灵气者,才有权签下这纸令状,运作体内灵气执笔签于左方,表示同意,签于右方,表示反对,事先须查验每人是否修炼了灵气。当左方灵气多于右方时,方可宣告判决成立。
这个规定,算是十分人性。由众人判定是否处刑,从而规避审判者的个人臆断。但这样的规定同时剥夺了无灵气者参与判决的权利。
可是如今,被公开处刑的,是一对男女。罪名是,高畜身份,暗杀姜神。
眼下这情景,令二人左右为难。韦思梵踱来踱去,明显坐不住了:“那对男女,明显是被人所冤,是否为高畜还尚未可知,若是上了那千人状,注定死路一条啊。”
祁连净却保持着以往的镇定:“如今,必须去签那千人状。不去,岂不是暴露自身?”
韦思梵听后,严肃地看向她,问到:“你若签,会在哪方落笔。”
听了这话,祁连净止住了将茶水递入口中的动作,愣了半响,眼也未抬地回到:“当然是,右方。”
“好,很好。我竟不知,你祁连净为保全自身,也是可以做出让无辜之人替你挡灾的勾当!”韦思梵对于祁连净方才的言语,大失所望。他语气中带着愤恨,这是他第一次,向祁连净说出这样的话。
他这种反映,祁连净早已预想到。但她还是心平气和地说到:“你怎能保证,这千人状,不是圈套?我这样做,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所以,你宁愿牺牲掉那两只替罪羊,也不愿担半点风险是吗?”韦思梵这话,犀利至极,同时也刺痛了祁连净的心。
“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自私至极。”韦思梵夺门而去,留祁连净一人在原地,独自怅然。
韦思梵思虑良久后,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左方。然而,并未运作体内灵气。
谁知坐在高处的判决者,看了已签好的千人状后,大喝一声:“来人!将方才签名的韦大强,给我抓起来!”
韦大强,是他签下的假名。面对这突来的包围,他倒及时意识到了用灵技进行反抗,毕竟自身的凛寒灵气,切不可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谁知在这围困者中,有一些来自邬吉城的巡逻者,个个灵技精湛,韦思梵眼看就要被擒住,可突来的回旋飞镰打碎了这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