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后,广陵府便下起了小雨,烟雨蒙蒙,春风悠悠,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在广陵府的大街小巷里,细雨湿了外墙,显出浓重的颜色,屋檐上的几只春燕,扑腾着翅膀,飞向了人家。
走过街道,穿过小巷,在蒙蒙烟雨里,听茶园戏曲,品名楼宴席,赏舞姬身姿,一切熟悉,一切美好。
虽然下着小雨,但却不能阻止人们出门的脚步,按照他们自己的习惯,去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听曲、喝茶、作诗、饮酒,生活似乎没有了任何烦恼,无拘无束。
书院里的孩子们依旧上着课,陈州依旧每日练武,每日跑步,似乎下雨对他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影响。要说有影响,那就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孔老下棋了。
孔老的棋摊摆在大槐树下,下雨时,难免会炸响几声春雷,一开始还是摆的,后面觉得不安全,也就没有出来摆了。陈州偶尔也去过他家几次,一开始时,孔老对他难免有些冷淡,陈州也知道其中缘由。后来去时,手里便拿着几首好诗好词,看过陈州的诗词后,孔老仿佛就像是换了一副脸色,脸上总是带着笑容。
春雨绵绵,润物无声,溪边的柳树条不知不觉间,便抽了芽,水里的鱼儿也长肥了很多,总有人拿着鱼网,想要捕捞,却总见捕快拿着棍子,在兰溪两岸巡逻着。
府衙里也出了一份文书,大致意思也就是只许钓,不准捕。
陈府里相对而言比较安静,老夫人上了年纪,喜欢安静一点的环境。府里的下人们做事的时候,大多也都轻手轻脚,害怕吵到了老夫人。几盏油灯在夜里无声的亮着,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一只黑猫趴在地上,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这样的天气,陈州也难得的休闲,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小说,津津有味的看着。小丫头则坐在桌前,拿着一只毛笔,在纸上胡乱的画着。偶尔有些时候,也会闹着要听故事,陈州也会挑一些有得没得,东拉西凑的讲给她听,小丫头听完后满心欢喜,蹦蹦跳跳的,去和府里一些丫鬟讲。
“少爷,我画好了,你看像不像你。”
陈州抬起头,看着梦儿画的东西,随后瞪了她一眼:“真像你。”
纸上画的哪里还像是一个人,简直就是一个被整容失败后的猪头,两只眼睛一大一小,而且还不对称,特别是那张嘴,跟碗一样大,像是要吃人一样,一个大大的痣,则是被她安在了鼻梁上。
“我才没这么丑呢?”
小丫头和陈州熟了后,知道陈州好相处,胆子也就渐渐的大了起来,偶尔有些时候,也会和陈州开玩笑。
“你的意思是,少爷有这么丑咯?”
陈州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话本,坐到桌前,拿起毛笔,在她脸上点了一下,纸上的那颗痣,便原封不动的安在了同样的位置,陈州点了点头:“确实很像。”
“梦儿不理少爷了,我要去告诉老夫人。”说完,便跑出了屋,想必是去找老夫人告状去了。
陈州笑了笑,也不在意,继续看起话本来,这个年代的话本小说,写得确实不错,文笔也是极佳,只是看多了,难免会觉得有些枯燥。
“少爷,老夫人找你。”小丫头推开门,露出一个小脑袋,说完后,又急忙抽了回去。
陈州放下手里的话本,推开门走出去,便看到小丫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陈州瞪了她一眼,便朝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老夫人始终还是上了年纪,与陈州初次见到时,头上的白发明显多了很多。陈州走上前,跪坐在她身前,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人。
老夫人的话很多,凡事问的,陈州都一一回答,说着说着,难免也就说到了陈州的婚事上来。陈州对这种包办婚姻的做法本就有很大的抵触,自然也就没有同意老夫人给他寻亲的想法。听到陈州的话,老夫人叹了口气,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说着说着,老夫人便觉得困了,叫他先回去,婚事的事,回去再考虑考虑。陈州叹了口气,考虑考虑,恐怕是没有机会考虑了。老夫人的口气,大抵也就是想给他包办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这些都很重要,这个年代的家族子弟,没有一个是完全可以左右自己的婚事的。
在院里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也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里。看着桌上梦儿画的那个猪头,又觉得好笑,心里的烦躁也就消失不见了。
…………
今天的天气不错,连日的小雨停了下来,初升的朝阳,像是害羞的孩子,躲在薄薄的云层里,不肯露出脸庞,街头上小贩的身影又多了起来。陈州跑完步、吃完包子、顺手拿了两个烧饼,便向大槐树下走来,当他到这里的时候,孔老的棋摊已经摆开了。和孔老打了个招呼,问他吃了没有,孔老一笑,说吃过了,陈州只好把两个烧饼全吃了。
吃完后,便拿起棋子,和孔老对弈起来,下棋的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而去。转过头,便王老黑着个脸,从街头走了过来。
陈州附身在孔老身前,轻声问道:“王老他这是怎么了。”
孔老对他眨了眨眼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别多问。”
陈州虽有些好奇,但也没再多问,继续手持棋子,和孔老对弈起来。
“二位可真是好雅兴,现在居然还有空下棋。”
王老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走过来便毫不客气的说。
陈州不知其中原因,自是不说话,眨巴着眼睛。孔老也看看天、看看地,偶尔看看路边走过的行人,就是不看王老。
“糊涂,简直糊涂,哪有这么干的。”王老依旧在自言自语,把手里攥着的一张纸扔在地上“这种话也能信。”
孔老把地上的纸捡起来,看了一眼,然后递给陈州。陈州接过着,看着上面写的东西,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的决定。”
“我看他跟本就是胡搞乱搞,要不然在这种时候,怎么能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
“你小声点,这话怎么能这么乱说,小心掉脑袋。”孔老瞪了王老一眼,给他倒了杯茶,让他消消火。王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叹了口气,闭上眼,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过纸上写的东西后,陈州大致也就知道王老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原因就是皇帝陛下听信谗言,把朝里的丞相给罢官了,让他回家去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