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BEN通过电话后，斯羽的心情似乎开朗了不少，但真的睡到床上，依旧是辗转难眠。游泳池边的江慕槐、X山下的江慕槐、挽着自己腰的江慕槐、和自己一夜缠绵的江慕槐、穿着浴衣站在于美婵身边的江慕槐、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江慕槐……一一在斯羽的眼前浮现。而这些所有的形象到最后似乎都幻化凝结成一个江慕槐——狞笑着一边点钱，一边拿钱给方忠的江慕槐……斯羽闭上眼，强令自己不去想，可是，固执的大脑还是那样执拗地重复那些影像。
天色微明的时候，斯羽才慢慢睡去。突然，面色苍白的江慕槐来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幽怨地看着她。
“慕槐，是不是你，这些是不是你做的？”斯羽焦急地问。
可是江慕槐只是幽怨地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慕槐，慕槐，慕槐……”斯羽看着江慕槐就这样幽怨地再看了看自己，然后转身离去，向远处走去，她拼命地叫，但江慕槐连头都没回，只是坚定地向前走……
“慕槐……”斯羽在惊叫中醒来，抬手拭去一脸的冷汗，才发现刚才所有的，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回忆起刚才梦中的情景，斯羽的心还是跳得飞快。
此时，天已大亮，斯羽再也睡不着了，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换了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出悦来宾馆的时候，斯羽茫然地看了下满大街神色匆匆的行人们，突然不知道自己的路该往哪里走。抬起脚来，无目的地，她向着一个看也没看的方向，往前走。
突然，她手机的铃声响了，茫然地接起。
“小斯，您在哪儿？”钟局长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在宾馆。”
“你马上和去的同志开个会，你们可以把手上的情况碰下，准备结束调查了。因为，案子已经基本清楚了。”
“什么”斯羽的心莫名地狂跳了下。
“昨晚，市检察院的同志对方忠进行了突击提审。结果，方忠承认了，那70万元是乾宇公司汇给他和几个处长的分成费。是今年新进药品目录的药品在医保基金报销后，乾宇给的分成费。从这个角度上说，关于方忠和相关一干人的犯罪情节已经基本全部清楚了。所以，你们在那边的工作也可以告一段落了。抓紧做好收尾工作吧。”
其实，钟局长后面的话斯羽基本没听进去，她脑海中反复出现的，只有分成费三个字。闭了闭眼，她低声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走回宾馆的路似乎特别长了，斯羽每一步都觉得举步维艰。从宾馆出来，也就走了百把米，而现在走回去，斯羽用了差不多20分钟的时间。好不容易捱到宾馆门口，斯羽差点没有迈进去的勇气。站在门口，歇了歇，像是最终下定了决心，斯羽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A市医保稽查局的人员全部坐在了会议室。
斯羽再度镇定了下情绪，望望了众人，慢慢地说：“刚才，钟局长给我通了电话，通报了一个情况……”
会议室很静，所有的人都在听着斯羽的话，只有斯羽自己的心是乱的。好不容易说完钟局长电话的内容，斯羽竟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那，我们还需要做点什么呢？”直到肖处长提了问，斯羽才从她的神游中回过神来。
“我们……核对调查情况，和中兴的财务审计作最后的汇通，写报告，然后……”斯羽实在是不想说出后面的话，但看到周围的眼睛全部望着自己，她一咬牙，接着说：“然后回A市交报告给检察院，追究相关人员的法律责任！”说到最后，她脱力般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中午的时候，刘星儿来到了斯羽的房间。看到斯羽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投向远方。
“听说这边快结束了？”刘星儿进门就问。
“是的，早上，钟局长来过电话，说了下。”斯羽头也没转，淡淡地说。
“我们老大上午也给我来过电话，也说起了这事。”
“你们那边，出结论没？”斯羽还是淡淡的。
“就这两天吧。”
“是什么？”斯羽突然转过头来，急急地问。
“70万元经多方转帐，最终记入了一个叫方忠的人的私人户头。”
斯羽闭了下眼睛，问：“你知道方忠是谁？”
“是谁？”
“钟局长的前任。”
“我的天！”惊愕让刘星儿的嘴合不上了，“你的意思是说……”
“我们这边对70万的去向也一直很关注。昨晚，方忠已经承认了。这是他和乾宇的分成款。”
“分成？”
“乾宇用旧药换新装，重新上医保目录，但价格提高了5-10倍，然后从医保基金中分成……”
“我的天！”刘星儿已经说不出来其他话了。
一时间，室内两个人都默然无语。
“你，确定，真的调查清楚了？”过了好一会，刘星儿才结结巴巴地说。
“三方证据都在，还有什么没调查清楚的。”斯羽说着，声音突然哽咽：“我只是……没想到……他成了……那样的人。”
“也许……”
“星儿，”斯羽拭去眼角的泪，“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相信，我爱过的男人是那样的。我想，我在作最后的报告前，单独再见他一次。”
“做什么？”
“确定，我是不是爱错了人！”斯羽说得斩钉截铁。
“如果，我是说如果……”刘星儿瞄了一眼斯羽，声音再低了低，“如果最后的结果是肯定的呢？”
斯羽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如果是肯定的，我会，亲手让他，受到惩罚！”
“小羽……”刘星儿走过去，抱住斯羽，“那样的结果是谁也不愿看到的。你……”
“你放心，我没问题。”斯羽突然笑了下，“昨晚，我跟BEN通电话了。我告诉他，这次这边的事完了，我就回国，嫁给他！”
“真的？”刘星儿一把放开斯羽，上下打量了她几圈：“你说真的？”
斯羽点了点头。“其实BEN是个很好的人。在我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是他在旁边支持着我；ANNA和PETER上幼儿园的时候，是他拉着他们的小手，把他们送到学校门口；我爸生病时，也是他在床边照顾……这么多年来，无论什么情况，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地支持我，爱我。只是，我的心中，始终有个结没打开，所以，我一直没有答应BEN的求婚。这次，我回国来，接触到这个案子，遇到江慕槐，也许是天意。通过这个案子，我重新认识了江慕槐。我想，当年，也许是我太年轻了，识人不清吧。”斯羽淡淡地笑了笑，“不过，也好，我和江慕槐之间这么多年的结也算可以解开了，我应该可以无牵无挂地嫁给BEN了。”
“小羽……当年的事是他对不起你，可是，这次这事，真的是他做的？要是，不是呢？”
“即便不是，我想我也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了。毕竟，当年是他背叛了我们的感情。”
“可是，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不是么？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的内心没有一点悸动？还有，你们毕竟还共同拥有ANNA和PETER……”
“如果说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的确不是事实。特别是看到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我的心总会很痛。但是，当年他对我们感情的背叛；如今，基本确定的对自己的良心的背叛让我心上的这根刺没有办法拔去。所以，我想，我和他已经失去了再在一起的基础。而BEN，是那么单纯、善良、有热情、有原则的一个人，像极了13年前的慕槐，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择呢？”
刘星儿已经听傻了。她只是楞楞地说：“不论怎样，我只希望你，幸福！”
“谢谢，星儿。对了，关于ANNA和PETERR 的事，我还请你替我保密。我暂时不想江慕槐知道这个事。如果他真的有罪，等他服刑期满，我想我会选择恰当的时候，带两个孩子来见他的。毕竟，孩子有权知道谁才是他们真正的父亲。”
“你们，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刘星儿说着，闪过江慕槐那痛苦，隐忍的脸。
看着刘星儿，斯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重新把头转向了窗外，目光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