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斯羽的电话,许如风一刻也没有停留,立即飞奔下楼。可是,已经晚了。
江慕槐了无生气地倒在地上。面色白得透明,而嘴唇紫得发乌。许如风暗叫一声不好,冲到江慕槐身边,迅速放平他的身子,一边拿起他的一只手,数着他的脉搏,另一只手迅速地在江慕槐的身上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勉力塞进江慕槐的嘴里,然后轻轻地在他的胸口作按压。
大约十多分钟后,江慕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神情迷茫。
“小羽……”
“走了,回A市了。”许如风没好气地说。
江慕槐这才注意到身边的许如风。
“你……怎么……不拦住她?”呼吸还是有些困难,就像有只手,捏着自己的喉咙。
“我都没和她见面。只收到她一个电话,说有急事,回A市了,让我快下来看看你。我一下来,就看到你老人家又一次晕倒在地,便忙着救你的小命了,哪还有精力顾其他的?”
江慕槐再度闭了闭眼,等胸口那份憋闷过去,轻咳了两声,似乎觉得呼吸要顺畅了些,便接着费劲地说:“如风,她……不是……当年的……小羽了。”说完,目光悲切,神情萧索。
“肯定不是啊。当年20,现在28。”许如风故意忽略掉话中的伤感,玩笑地说。
江慕槐并没有因这一句玩笑而放松自己的表情,相反,他的神情更加萧索,“她……变了。当年,”说到这两个字,心脏再度一阵巨痛,他不由得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襟,发出一声小声的呻吟。
“慕槐,你放松些。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吧。”许如风连忙继续在他的胸口缓缓地按摩。
“如风,扶我……起来。”江慕槐无力地说。
许如风慢慢地扶起他的手臂,半跪着用自己的肩膀支起江慕槐的肩,再缓缓地站起来。江慕槐几乎整个身子都瘫倒在许如风身上。从地上到沙发,不过短短几十公分的距离,可许如风扶着江慕槐花了差不多2分钟的时间,才终于让江慕槐半靠在了沙发上。
刚一坐下,江慕槐就伸出颤巍巍的手准备去拿茶几上的烟。刚一伸出手,许如风就抢过那包烟,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命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才心脏病发作,我好不容易又一次救回你。你还想抽烟?”
“给我……如风,求求你……给我!”江慕槐就像一个毒瘾发作的人,苦苦地哀求着:“给我……一支吧。”
许如风叹了口气,把烟重新扔回茶几上。江慕槐再度伸出手,颤巍巍地,慢慢靠近那包烟。可许如风扔得有点远,手离烟始终差了一点。江慕槐就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坐姿,颤颤地向烟靠拢,喉咙里发生费力的喘息声。
许如风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拿过那包烟,塞进江慕槐的手中,恨恨地说:“抽吧,抽吧,抽死你。”
江慕槐如获至宝地拿过那包烟,抖着手抽出一支,再抖着手从包里摸出打火机,准备打火。可是,手太抖了,他连打了三次,打火机并没窜出火苗。许如风一把抢过打火机,打燃,递过去。
江慕槐终于点燃了手中的烟,他狠狠地吸了两口,才慢慢地说:“如风,谢谢……你。”
“哎,慕槐,你不要谢我,我只要你别在我面前这么折磨你自己,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被你折磨成心脏病人了。”
江慕槐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吸着手上的烟。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和斯羽谈了那么久的话,你怎么就能一支不抽呢?”
“小羽……不喜欢……烟味,我一直……忍着的。”
“那会你就能忍住,现在就不行了?你啊……”
“你不知道……如风……你不知道……”江慕槐又一阵激动,带着心脏的抽痛,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苍白的脸也因此而涨得有了些血色。
许如风一边拿过他手中的烟,一边轻轻地捶着他的背。
好一会儿,咳嗽才平息下来,江慕槐立即拿过烟,继续狠狠地抽。
“慕槐,你跟我说个实话,你一般一天到底要抽多少烟啊?”
“不……一定。少的时候,一包半……大约也够、多的时候……咳咳”
“多少?不要回避!”
“可能……3包……或者……更多。”
许如风倒吸了口气,“3包,或者更多,我想,你直接去死吧。你知不知道自己是病人,你的心脏受不了的,慕槐,你会死的!”
“如风……我现在……和死……又有什么……区别?”江慕槐竟然笑了,一边抽着烟,嘴角一边向上翘着,眼底眉间,是说不出的凄凉和惨淡。
许如风看到江慕槐这个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用怜惜的目光望着他。
许如风的怜惜更勾起了江慕槐心中的痛,他的表情更加落寞,哑着声音说:“如果……连你爱的人……都不相信你;咳咳,弟弟……不理解你;咳咳,妻子……同床……其实床都不同……异梦:咳咳,朋友……算计你;咳咳,除了你,身边……基本没有……可信任的人;你说,我这样,……跟死有什么……咳咳……区别?”江慕槐的声音低沉而喑哑,更关键的是,听不出一点生气。说完这一大段话,江慕槐微微有些喘,摁灭了已炮快烧到指头的烟,又迅速地点上一支,一边轻咳着一边狠狠地抽着。
许如风看到江慕槐的动作,听着他沉重的话,感觉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去阻止了。他能做的,只能是不停地安慰说:“不要这么悲观,慕槐,我不是还在你身边么?小羽不是已经回来了么她现在对你不信任,只是因为对你们当年的事可能还不能放下。你看,她都同意和你单独见面了,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么?”
“单独见面?哈哈”江慕槐突然发出一阵大笑,接着是一阵止不住的呛咳,等缓过劲来,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你知……不故道,她……为什么……同意……和我见面?”
“还不是想和你叙叙旧。”
“不是的,”江慕槐的声音异常苍恻,听得许如风的心都酸酸的,“她……无非……是想……换个方式……调查我!”说完,江慕槐再度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像是用这样的方式支撑自己不倒下。
“慕槐,我想,你们之间也许有误会。”许如风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劝慰江慕槐。
“不重要了,咳咳,都……不重要了。”江慕槐无力地挥了挥手,然后,手颓然放下。
“天不早了,回去不?”许如风看看窗外,问江慕槐。
“不了。你回去吧。我呆在这边。”
“可是……”许如风有些犹豫。让江慕槐跟自己回到市区的家,担心他的腰受不了。毕竟,今天一早从这边出发去市区接斯羽,接着又坐回来,两小时的路,现在在坐回去,又是一小时,许如风不敢担保江慕槐那嬴弱的腰是否能支持下来。可是,不回去,他的心脏又让许如风实在放不下心。
“那我也不回去了。就在这边客房睡。”许如风像是下定了决心。
“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可是……”
“没事的。我现在好多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回去,盯盯我上次说的事,明早让小罗过来接我。”
许如风想了想,以他对江慕槐身体情况的了解,在今天这种状态下,没有大的刺激,江慕槐应该不会有事。想到那边的事,他也的确需要回去。想到这里,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一会就早点休息,你今天毕竟发过病,让心脏好好休息下。另外,这支抽完,就别再抽了。我走了,有什么不对,立刻打电话给我。”
许如风说完,也就离开了。听着汽车发动驶远的声音,江慕槐抬起有些迷茫的眼睛,思绪却飘回到那撕心裂肺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