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父亲孤苦地坐在母亲墓前,葛辉心里不好受。
八年前,葛辉从北大毕业后去美国留学,就没回过塘兴,葛辉懂事,知道父亲为供他读书,把积攒的房款全投进他的求学之路上。为了他在费脑时营养能及时跟进,他起早摸黑赚钱。
为减轻父亲的经济负担,葛辉在美国留学时假期就留在美国,去餐馆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他学微电子,是热门专业,博士读出后,葛辉本想回国探望父亲,可一家生产电子产品的企业高薪聘他加盟研发团队,葛辉心里矛盾,一头不想放弃机会,毕竟是他学的专业,赚了钱,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一头想回家探望父亲,毕竟有八年没回家了,他得陪陪孤单的父亲。
于是,葛辉打电话给父亲,他把选择权交给父亲。
葛根渴望儿子回到身边,结束他思念、孤单、空虚的日子。但是,葛根从儿子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他珍惜这次机会。
葛根觉得儿子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今天吗,如果他自私地拖住儿子的后腿,会毁掉儿子的前程,葛根违心地劝儿子不要考虑他,在美国好好待下去,等事业有成了,再风风光光回来,这也是对他和母亲的报答。
不过,葛根虽然鼓励儿子留在美国工作,等赚足了钱,再回国,但他担心儿子会永久留在美国。
那时候,他将孤老终身,说是有儿子,老了却是无依无靠,葛根不敢往下想。
不过,担忧归担忧,在儿子面前,他不敢流露出丝毫的忧虚,更不敢直白,说破,这样,至少还留存希望,希望是驱赶内心孤独的良药。
一年过去了,儿子告诉父亲,他在研发团队已站稳了脚跟,他计划下年秋天请假回国。
葛根扳着指头等儿子回国。
葛根手指头终于扳到了秋天,终于可以见到儿子了。
虽然,在视频上常见到儿子,但终究是在屏幕上,看到的只是轮廓,葛根想象着儿子的变化:瘦了,胖了,脸上的稚气消退了,发福变成熟了。
然而,葛根扳手指等到的却是葛辉说,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快,为了不被市场淘汰,不断占领市场份额,公司在规定时间内必须研发出新产品投入市场,而这“规定的时间”是周而复始的,几乎一个新产品研发出来,就要立即投入下一个新产品研发中去。
在研发团队里,大家是一个萝卜一只窟,没有吃闲饭的科技人员,就是想请一天的假,也很难张得开嘴,况且,是回国。
葛根听不懂葛辉说的研发产品同回国的等同关系,但他的担忧变成了害怕,怕儿子会在美国生根发芽。
然而,有一天葛辉的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金发女郎,金发女郎一席变了调的普通话,葛根彻底崩溃了;
“叔叔,我是葛辉的女朋友,你未来的儿媳妇,我的中国名字叫一柱清香,我的美国名字叫安妮娅,葛辉说你在中国是个孤寡老人,没关系,我会孝顺你的,我想好了,我同葛辉结婚后,就把你接到美国来养老,我和葛辉给你养老送终。现在,我们拼命挣钱,结婚后我们买一套带游泳池的大房子,独门独户,接你来享受天伦之乐。”
葛根的担忧在安妮娅嘴里变成了事实,他知道,儿子不敢同他说这事,叫洋妞说,是先试探他的态度。
但面对洋妞,他无言以对,他叫安妮娅把手机交给葛辉,说:“真是怕来什么就来什么。我问你,你俩到什么程度了?你真想娶她?”
“我爱安妮娅,安妮娅也爱我,”葛辉坚定说,“我离不开她,我要娶她。”
“这么说,你不想回国了,你想把根扎在美国了?”希望破灭了,葛根就直接问。
葛辉沉默了,转开话题:“安妮娅不是美国人,她是西班牙女孩。”
“你这个西班牙女孩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要在美国买房子,要接我到美国,这肯定也是你的想法。”葛根说,“小辉,你同谁谈恋爱,同谁结婚,是你的事,我不会干扰你,老爸相信你的眼睛。不过,你是不是在选择婚姻的时候,把老爸也考虑进去,都说养儿防老,如果你留在美国,我老了怎么办?你在美国,我能指望得上你吗?有你这个儿子,没你这个儿子还不是一样吗?”
“爸,”葛辉说,“我现在还没想这么远,现在挣钱还是放在第一位的。”
“中国有句老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葛根说,“反正那个安—,安—,外国名字真难记,对,安妮娅,既然要嫁你,你就把她娶到中国来。”
“我们还没正式谈婚论嫁,就同她谈去向,不好吧。”葛辉说,“你说的话我记下了,我慢慢把她往这方向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