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某年某月某日
一只土生土长的红狐狸虎头虎脑的跑进去，接着就被赶了出来，庙里出来一个光头小和尚，破破烂烂的僧衣是他师傅去山下一家一户求的布，凑出来一块百家布缝缝补补就这么穿了许多年。
“你这小狐狸生的灵动，还敢进寺里，也不怕佛祖打杀。哈哈”小和尚声音空明清澈，没有寻常孩童的口吃，也是师傅自幼教书识字，常念经书的功劳。
小狐狸眨巴眨巴乌溜的大眼睛，听到“打杀”吓得逃似的跑了。
“呃...怎么跑了，我就吓吓你而已，搞得好像你真听懂了人话似的。唉～”
师傅不许他下山，平日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倒是听师傅说过几个驱妖除邪的小故事记忆深刻，故而初见小狐狸心血来潮说这番话。不想小狐狸被自己吓跑了，只是他没看到，她，又回来了。
从土坡后冒出头，鼓着腮帮子，咬牙切齿。想不到她堂堂红叶山小公主居然还有被一个顽童吓到的一天，誓要将这份面子赚回来。
啾！
一只手无声无息的将她揪起，回头看，竟是父母常提起的空悟老和尚。特别是一两岁的时候母亲专爱拿他来吓唬，说山东边有个吃小妖的空悟老和尚，不睡觉就让对方把自己吃了。有好几次她都看见空悟老和尚到自己家来，吓的她呀每次都不敢出去。
“完了，小命不保，要被吃啦！麻麻救命啊！粑粑救命呀！”但是她不敢喊，可怜兮兮的一动都不敢动，意图装死蒙混过关。然而身体无法抑制的微微颤抖，感受空间距离的移动，空悟朝寺里走去，恐惧无限的在放大，最后认命般的不抖了。
“师傅，你回来啦！”当他看到她“咦，这不是刚才那只...”
“今日可有懈怠?”
“未曾呢，徒儿刚扫了院子，正要去做傍晚的功课。”
“嗯，今日先停下，过来。”
小寺里只有两间厢房，靠外的是空悟的，靠内的是空明的。灶台之类的也都垒在了空悟的房间里，这与空明无关，在他来之前寺里就是如此格局。
小狐狸被安置在到处孔漏的饭桌上，泛着潮湿腐朽的气味，可她忍了。只因为，
“这下死定了，我都被放在饭桌上了。完了完了，碗筷都拿出来了，想不到这老和尚是生吃，连兽都不如，好歹我们家都是吃熟食。这小和尚也是人面兽心，我这么可爱，怎么忍心吃我呜呜呜～～”
两碗饭盛好，一碟腌制的酸豆角，就是今晚的饭食了。
“这位是红叶山妖王的女儿，柳青青，你应该见过了。”再捏起她的小脸蛋，向她介绍:“这是我徒弟，法号空明。我和你父亲是朋友，也见过你几次。和你父亲约好今天你会过来，让你俩认识一下。”
“...你不吃我?”柳青青不再装死，睁开眼睛
空明听了，笑出了清脆的“咯咯”声，仿若银铃轻响。
双手合十道:“出家人是不是荤腥的。”
“那...！！”小狐狸眼睛圆睁，满是不敢置信的小眼神第一次认知到世界的残忍。
空悟倒是猜出一点缘由，
“你父母怕你私自外出，恐怕是拿老衲编了个借口。”
小狐狸彻底崩溃了，“呜呜”大哭并叫喊道:“嘤嘤嘤！”
翻译过来就是:我不要回去啦！
如今她才三岁，还没化形，也没学会人言，要到五岁才可以。
“该回去了，老衲这里只有粗茶淡饭养不了你，有空可以常来。空明，送客。”
空明抱起小狐狸走出门去，不顾怀里的挣扎，喜笑颜开。脑海里盘旋的是师傅说她可以常来，以后自己也能有个玩伴啦。
他低头，她仰视，四目相对，手掌不自觉抚上
一人说:你的毛发真漂亮。
一狐想:眼神温柔，手掌好暖。
秋风瑟瑟，枫落漫山，不远处小土坡鬼鬼祟祟窝着一公一母两只大狐狸。
“孩她娘，你说咱家宝贝不会和这小和尚发生什么情劫吧?”
“那有什么的，多浪漫啊。不像你个死鬼，除了强就是强，每次还都要老娘配合你。”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母狐狸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不肯，那空悟就肯?有他看着，不会出事的。”
公狐狸恍然大悟:“哦，是是是，还是夫人英明。”
“不过，你说咱家宝贝女儿要是知道这次咱们这般算计她，会不会恨我啊！”
“什么叫算计?难得放她出去玩，山上那么大，是我们让他往这边走的吗?犯什么蠢哪，还有，你今天不是说好要陪我的吗?”
“为父这不是陪你出来了嘛，咱们也好久没有散心了。”
“呵，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我要的是这个陪吗，说，你外面时不时有小狐狸精了?”
“哪敢啊！”诚惶诚恐的求饶道:“天天在家陪着你和女儿，哪有什么精力找小狐狸精。”
“呵，我看你是陪着女儿。没我盯着，你早给她找了不知多少个后妈了。”
“不敢不敢，为父一定好好陪你，你还是曾经那个小亲亲～”
“老不羞的，听好，今晚你得听我的。”
“好好好。”
擦一把冷汗，终于哄好了。空明已经站了还一会了，他是一句都没听懂，但柳青青...也只懂得一丢丢，那就够了。
“羞羞，老妈今晚陪我睡，我要听空悟老和尚吃小妖的故事！”
“...”母狐狸没想到谎言被戳穿后，自食其果。递个眼神给另一边，被回敬爱莫能助，果然还是她一只狐狸扛下了所有，只怪孩她爹不中用。
空明笑了笑，放下柳青青一步一步的后退，两只大狐狸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善，看他的时候。
第三天，她来了
第五天，她又来了
再后来，她天天来，直到某一天要准备化形，要学习人言，控制行为，分别了三个月。
寻常小狐也至多八岁化形，可柳青青硬生生拖到十三，十年间整日与空明混在一起，偶尔夜里也同睡。空悟不见动静，妖王夫妇有喜有忧，欢喜夫妻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还怀了个弟弟，忧则女儿和空明太过密切。
也是那三个月，师傅去世了。
临终前并没有握着空明的手交代遗言，甚至连走的那晚也不知道，第二天做完早课，去寻饭食才发现的。
空悟没有遗憾，该做的都做了，他没有强迫柳青青离开，而是约法三章他死之前不能化形。在这座山上为空明也谋了一份保障，此后是去是留皆有他自己做主。
如果没有空明，大概就会无声无息圆寂，仍由尸体腐化，那才是他本该的宿命。现在，身后事都会由空明料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