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过后,天地之间只见得一片白。
难得有暖阳照着这片毫无生机的土地,没有凛冽寒风的呼啸声,四下里都一派的安逸。
一人拄着杖在雪中踉踉跄跄的走着,硬是在这厚厚的积雪中趟出一条道来,深深浅浅的足迹一直延伸出了好远。那人一袭玄黑色的衣袍,沾染上不少白雪,仔细看去,那白色的雪中,似乎有浅红色的痕迹。
这一片茫茫的雪原,似乎只有这一人徒步前行,那人走着走着突然面朝下倒了下去,陷进深深的雪里去了。
红色慢慢的扩大开来,滚烫且殷红,雪也塌下去了一片。
阳光却还是那么的好,透过干枯的枝桠照在雪地里,没有鸟鸣,没有树叶的沙沙声,只剩无边的安静。
她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减缓,温度一点一点在散失。那入目一片的殷红,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这是第几年了?
她好累啊。
恍惚中,她似乎又记起了那些早就被她遗忘的事。
……
“你就是北山的那个上神?”
那时,池子里的花开的很好。她在禁水深处捡到了一个人,老头说,他是北山的神。
她翻上树头,毫不在意的晃着脚丫,看着那亭中的消瘦孩童。
“北山的神,就是这么个小屁孩儿?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
“你在这呆了这么多年,都不打算回你的北山看看你的亲人朋友了吗?
就算不回北山,你就没想过去别处看看吗?老是窝在这一处多没意思啊。
云爷爷说,这六界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想不想去瞧瞧?”
即便已历千百年,那坐在树上晃着双腿的少女却未曾有过一点变化,岁月匆匆忙忙没在她身上留一点痕迹,而那原来坐在亭里弹琴的孩童已渐渐长大,少年宽大的袖口处墨兰轻翩。
女孩跃下树来凑到那人跟前,几乎挨着看他,而他眼里似乎只有手中的书卷。
那书卷女孩早已读过,通篇都在讲一个无趣的故事,“这本书也太无聊了,你这挑的都是什么书啊。”说罢就伸手去拿他手里的书,少年抬手握住了女孩的手腕,接回书来,他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又看回他的书去了。
女孩挠了挠头深觉这人无趣的很,转身另寻乐子去了。
仔细看去才发现,少年的书自拿回后便一直是反着拿的,也不知他拿倒着书看了些什么。
只等女孩离开,少年才发现拿反了书,便调转了方向又继续看。
一片叶吹落亭中,恰恰落在了少年发红的耳尖。
……
“要是有一天,爹爹和老头不要我了怎么办?北山来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调皮了。”女孩似乎做了什么错事整个人看起来很低落,她无精打采的揪这老树上的叶。
“你放心,他们疼你,不会不要你的。即便真的有了这么一天,你只要记得,我永远都会在,没处去了就来找我。”原来的小少年脸上的稚嫩已尽数褪去,他还是那么的不爱讲话,可有什么东西终归已经变了。
她眨了眨眼睛,笑着从花树上跃下,便要扑进他怀里,“真的吗?你自己说的,说话要算话,以后没人要我了,我就赖着你。”
少女凑近的瞬间,那人一愣,忙偏过头去,“菡萏,你都多大了,也不知道点稳重。”,可他还是伸手接住了女孩,耳尖止不住的泛红。
少女只抬头看他,眉眼弯弯。
那一天,满苑花香。
……
不记得过了有多少年。
她恍惚中看见那立在城头的白衣男子,袖口处的墨兰依旧那么好看,他修长的手轻轻举起,又缓缓放下。于是便有了那刀剑相碰的声音响起,可他看都没看一眼,挥袖转身离去。
神族胜了。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那条子归河,那一天,血色的土地历历在目。这个原本比神界还要美的地方,却成了人间炼狱。
她努力的抬起头来,却看见爹爹被锁魂链吊起,被那些自诩正义的伪君子们扔进了深渊。
眼前再没有旁的色彩,睁眼,入目猩红。
血,到处都是血。
世上再无云洲。
冬天到了,雪下的很大,洁白的雪花覆盖了所有的肮脏和罪恶,天地间又是一片的纯白,云洲至此被永远的封印了起来,而云洲的冬天却也在没有结束过。
曾经的春来花繁,夏至如茵,也都随之永远的消失。
云洲,不见人烟。
......
“不过是大梦一场空
不过是孤影照惊鸿
不过是白驹之过一场梦
多想未曾有相逢。”
开始有点点飘雪落下,雪花落在了她的发上,落在了雪地里。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