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云沣手持弯弓,抬手像逢天翼比划了一下,完颜夕站立于他的身旁一字一顿地说道:“皇甫云沣,你听着,你若是敢伤逢大哥一根头发,我就跟你没玩。”
皇甫云沣邪邪一笑道:“没玩么?这正是我想要的。”
完颜夕在看见皇甫云沣那邪恶一笑时瞪大眼睛说道:“皇甫云沣,你做什么这么笑?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我想要干什么了。”他一转身点了完颜夕的哑穴,随后转头对身旁的侍卫说道:“将夕格格带下去,别让她到处乱跑,若她伤了毫发本王唯你们是问。”
完颜夕怒瞪着皇甫云沣,而皇甫云沣全当没有看见。
“你有没有觉得皇甫云沣的眼神有些奇怪?”云烟似乎看出那边的一些端倪,她侧眸问道身旁的闫青松。
闫青松手撑下颚思索片刻后回道:“无妨,如若他真敢乱射,我不会让他得逞的,逢天翼还有那么多家将站在身边,你无须担心。”
云烟听了闫青松的话后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可是神情却依旧紧张。
皇甫云沣微眯眼眸看向圆盘之上的逢天翼,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弯弓,随后放下,跟着用黑布蒙上了眼睛。
左手慢慢抬起,右手搭箭拉弦,他将箭的方向直直地对准了逢天翼的左胸口。
右手一放,那羽箭犹若破竹之势朝逢天翼飞去,逢天翼早在皇甫云沣拉弓搭箭的时候便已判断出他射箭的方向,只是,身为堂堂男子汉,他即使知道那箭会射向他的胸口他也不会躲避一分的。
皇甫云沣发完箭后便一直侧耳倾听前方的动静,令他失望的是逢天翼居然没有半点动作,莫非他不怕死么?
风声啸啸,逢昭在看见那羽箭的方向后急着就要出手可是却被逢天翼打断了,他低声厉喝道:“谁敢动手以后便不再是我的属下!”
此声一出连带着闫青松也收住了手上的小石块。
“你快救救他!”云烟急得上蹿下跳,逢天翼这不是在找死么?
闫青松没有再跟云烟解释,她只点了云烟的穴道让她不能再动弹再说话。
云烟恶狠狠地盯着闫青松,那仇恨的目光似要将他生生劈开一般。
逢天翼若山石般岿然不动地站立在圆盘之前等待着那一只羽箭没入自己的胸膛。
可是,就在羽箭离逢天翼只有两尺宽的距离时,那只羽箭居然奇迹般地朝上方飞去,随后擦过逢天翼的头发插在了头顶之上,逢天翼竟是毫发无伤。
“呼——”
众人紧绷的神经忽然间松弛了下来,逢昭等人早已大汗淋漓。
皇甫云沣没有理会众人的感叹声,他抽出剩下的四只箭齐齐朝逢天翼发去,那四只箭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逢天翼的腋下和大腿外处。
“啪啪啪——”
胜负已然分晓,所有的人都为皇甫云沣的胜利而鼓掌欢迎。
云烟心中提起的那块石头在此刻终于踏实地落地了。
逢天翼离开圆盘朝皇甫云沣行去,皇甫云沣取下黑布淡笑着看向逢天翼。
“愿赌服输,琴儿暂且留在这里,我改日再来将她带回,恕我还要去寻找云烟就不多陪五皇子了。”逢天翼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丝丝冷意。
“天翼,你虽然输了,可是你的气势却压倒了我,琴儿你带走吧。”皇甫云沣缓缓说道。
逢天翼朝皇甫云沣淡淡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将人带走了。”逢天翼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天翼,此生,我们不能再做朋友了么?”皇甫云沣在他身后扬声问道。
逢天翼没有转回身,他只冷冷说道:“不能,从你开始打算伤害云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你的皇兄终日想着侵占我凤麟国的土地,下次我与你再见面恐是在战场上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彻查清楚,当年那些刺杀他的人是皇甫云沣的皇兄派来的,皇甫云沣接近他完全是为了那个完颜夕。纵然这些不是他做的,但是,单凭他伤害云烟一事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他了。
逢天翼放下话后便转身离开了,逢昭等人紧紧尾随其后。
皇甫云沣盯着逢天翼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心中有一些失落,不过,人总要失去一些东西的,为了他珍爱的事物就算失去这些又有何妨呢?他转回身想要去找完颜夕,却见完颜夕已然站立在不远处,就那么盯着他看,她的眼神像似在看陌生人一般。
良久之后,完颜夕忽然朝他飞奔而来投入了她的怀抱之中,她高兴地在他怀中高声说道:“云沣,你是我的纳西达!”
纳西达?皇甫云沣盯着怀中的女子,有些受宠若惊,她竟然说他是她的英雄。
皇甫云沣兴奋地横抱起完颜夕,将她一次次抛向空中,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云烟看着狂欢的二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两人完全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他们倒是完美,而她呢?她与逢天翼恐是再难回去了吧。
人群渐渐消散,热闹的草原之上再次归于宁静,闫青松朝云烟说道:“逢天翼就在前方,你不打算跟他一起回去么?你何苦折磨自己?”
云烟看着逢天翼消失的地方,那里早已没了他伟岸的身躯,是的,她却是很想追过去,很想投入他的怀抱,可是,她又于心何忍呢?只要她一想到他与她之间还横亘着一个上官馨雅,她的心就会忍不住疼痛。
不再相见,她的心也就不会痛了吧!
“走吧,我们回天擎阁总部。”
闫青松看了看云烟没有再问话,他抬步朝夜色的草原中行去。
云烟与闫青松差不多行了十天的路后方才回到凤麟国境内。一旦入得国界,闫青松的警惕性便放松了许多。
闫青松说天擎阁的总部设立在凤麟国之东,之前十天的路程中,他们总会在不期然中遇见逢昭他们,由于他们是元凤国人的打扮,逢昭也没有在意。而今,到达凤麟国后,逢天翼要往南行,而他们却要朝东走,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凤麟国临近元凤国的一个名为滁县的小镇上,云烟与闫青松正在一间客栈中歇脚。闫青松要了些茶水与小吃,云烟拿着箸子有些食不下噎。
“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跟他一起回去。”闫青松在看见云烟的动作时在一旁缓缓说道。
他从来不知道女人居然可以这般别扭的,明明爱得要死却非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她这又是何苦?
云烟夹起一块糕点慢慢嚼了起来,并未回答闫青松的话。
“小二,上点茶盏过来!”此时,小店之中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云烟在听见这声音后筷子上剩下的糕点不由地滑落在了木桌之上,这声音不是逢昭的又是谁?
因为易了容的关系,云烟大方的朝声源之处看去。但见逢天翼一身白衣无暇,静静坐在靠窗边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他的发梢之上,此时的她方才看清原来逢天翼那一头如墨的黑发已然花白了许多,为何之前的她都没有看见呢?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么?他的头发是为她而白的么?
有那么一瞬,她真的很想去到他跟前告诉他她就是云烟,可是,只要她的脚挪动一步,她便想起了上官馨雅那一张带泪的容颜。
逢天翼像似感受到云烟的眸光一般,他忽然间转头看向云烟,云烟全然没有料到逢天翼会忽然转过脸来,她一惊之下迅速低头吃起糕点来。
逢天翼一直盯着她瞧,他看了半晌后又转回头静静地看着桌子,他当真是好笑,是因为太思念她了么?是以,随便出现一个人便觉得是她么?
云烟,她究竟在哪里?为何她脱离了皇甫云沣的掌控却不来找他?
莫非这一生,他当真要失去她了么?
云烟将糕点吃完后不疾不徐地对着闫青松低声说道:“我们走吧。”
闫青松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云烟与他一前一后出了客栈。
待他二人出得客栈后,逢昭所唤的茶水方才上来。逢天翼为自己斟了一壶茶后便细细浅酌起来,他越喝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方才那惊鸿一瞥让他看见了那人的眼眸,那样清澈的眼眸这世间除了云烟之外还会有谁?
逢天翼倏地放下手中茶杯,他迅速起身朝逢昭吩咐道:“快,去追刚才出去的那两个人。”
“是!”逢昭等人得令后迅速出了客栈,逢天翼也飞掠而出,他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他们兵分四路找寻而去,待马蹄声渐渐远去时,隐于客栈旁不远的一块山石处的云烟和闫青松方才显现出身形。
闫青松摇了摇头说道:“女人的心思果然很缜密,你竟然知道他可以猜出是你。”
“他对我的眼眸特别熟悉,易容可以改变脸型可以改变长相,但是却不能改变眼眸。”云烟说完顿了顿后便说道:“我们走他们没有寻找的路吧。”
闫青松点点头后便带着云烟上路了。
云烟一路朝东而行,路上再也没有遇见逢天翼了,澎湃的心终于变得宁静起来。
行路二十日后,她们到达了一座群山之中。云烟站在山脚下看着上方的云山雾景,那里层峦叠嶂,有的山峰秀丽俊雅,有的山峰气势雄伟,闫青松带着云烟在山石上飞檐走壁,随后便到达了一个狭窄的山谷处。站在山谷处朝下望去,只觉隘谷深幽,飞瀑如帘,云海翻涌,林木葱茏。云断桥连间仙雀鸣唱。
闫青松在石壁上摸索了一会儿后那狭窄的山谷竟然缓缓开启,直至开启到能容纳一个人的位置方才停歇。闫青松示意云烟朝里行去。
云烟一直沿着狭长的山谷朝里行去,行了一段路后发现眼前竟然是一个峡谷,峡谷之上一道铁索桥横架上空,峡谷之下是苍翠树木,云丝环绕在铁索桥上让人只觉身处仙境之中,她提步在桥上走过,那桥修得非常的结实,走在其上也不会晃动,云烟只觉乘风破浪踏云而行,心中竟是开阔一片。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世外桃源。也难怪闫青松说除了这里的人以外没人可以找到这里。
过了铁索桥后又行了一段山路后便到达了一片平坦的原野之上,放眼望去纤陌交通,稻田纵横交错,香蒲吐穗,迎风招展,远处炊烟袅袅灰墙瓦黛相映成趣,村外小河环绕溪水潺潺。
闫青松带着云烟一路行去,田间忙着农活的众人在看见闫青松时皆高兴地与他打招呼:“青松,你又救了一个姑娘啊。”
在其他田间忙活的壮汉在听见姑娘二字时眼内都放了光彩,他们皆跑至云烟跟前左瞧瞧右瞧瞧,有些人立时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姑娘长得真俊啊,只要她不是青松的人咱就追!”
“是啊,算我一份。”
“好啊,我们比比看谁先追到?”
云烟在听见这些汉子的话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盯着姑娘家看的,这里的人还真是大方。
“妖孽娘亲,您终于来了——”随着一声震天吼声。云烟看见不远处的田埂上一小小的身影正朝她疾驰而来,那孩子身穿白色的衣袍,个头比之一年前要高得多,那不是她的瑞儿又是谁呢?
云烟在看见瑞儿向她奔来时,她蹲在田埂上展开双臂迎接瑞儿的到来。
瑞儿扑进云烟的怀抱之中抱着云烟的脖颈哭泣道:“娘,您怎么才来看孩儿?孩儿好想你啊!孩儿盼这一天盼了一年了。”
此声一出,明显可以听见碎了一地的心的声音,那些汉子们的希望再次落空,可惜了这么美的一个姑娘,原来,她的孩子都这般大了啊。
“娘对不起你,娘一早就应该来看你,你罚娘亲好不好?”
热泪滚滚而落,云烟将瑞儿搂得紧紧的。
“瑞儿不罚娘亲,只要娘亲在瑞儿跟前便好。”瑞儿当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瑞儿,来,让娘好好看看你,你长高了好多啊!”云烟一面说一面用手抚摸着孩子的小脸,一寸一寸滑过他柔嫩的肌肤。
“瑞儿当然长得高了,因为瑞儿吃的好嘛。”瑞儿昂起头骄傲的说起话来。
云烟不住地点头:“嗯嗯,娘以后再也不离开你的身边了,再也不离开了。”
云烟再次抱住孩子,泪水滑过了脸庞。此生,她再也不会离开孩子身边了。
闫青松看着深情相拥的二人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银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耀眼起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云烟已在山中住了半年了,她将瑞儿的名字改为了云迟。瑞儿起初不愿意,说他很喜欢瑞祥这个名字,云烟当然不肯他继续用这个名字,只要一想到瑞祥她便会想起尉迟兰渊,就会想起那如噩梦般的过往。她不要他的孩子叫这个名字。她的孩子应该跟她姓。
云烟一直倔强的叫瑞儿为云迟,瑞儿后来许是听习惯了,觉得云迟这名字听着十分有意境,渐渐的,他也爱上了这个名字。瑞祥两个字已经逐渐被他淡忘了。
这半年以来,闫青松时常不在山中,云烟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些什么,总之他每隔十天总会来探望他们母子一番,每一次来总会给迟儿带许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东西。
迟儿有时还打趣地说道:“妖孽娘亲,闫叔叔这般俊美的男子莫非你不喜欢么?”
云烟笑着摇头道:“娘这辈子只要有迟儿就行了。”
迟儿每每听见这话时总会将眼眸转向他处,云烟问他怎么了,他却总是不说话。云烟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再追问了。
入秋的一天,闫青松照旧带了些礼物来看云烟,他带的礼物全是给迟儿买的。
待云迟拿着新事物去到外间玩耍时,闫青松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云烟一看他的神情便知发生了不好的事。
她的心开始突突地跳动。
“发生什么事了么?”
闫青松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元凤国太子发动战争占领了凤麟国边界地带,逢天翼大怒御驾亲征,不想中了敌人的奸计,中了异疆之毒,现在危在旦夕。”
云烟手中本在打着络子,此话一出,她的手无力一滑,手中的东西便落在了地上。她慌忙站起身抓住闫青松的胳膊说道:“你说什么?危在旦夕?逢宁呢?逢天翼的母妃呢?他们不是医术很高么?”
“云烟,你不要激动,逢天翼中的是异疆之毒,没有解药是治不好的,我们凤麟国人对那些东西一筹莫展。”
“那要怎么办?莫非没得救了么?”想起她之前中了皇甫云沣的毒,逢宁他们不就没有办法么?她那次是皇甫云沣让她假死,那么这次呢?两国交战,逢天翼是一国之君,他们当然是处之而后快的。一想到逢天翼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身上的每一个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
闫青松摇头道:“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方法。”
“青松,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边界?”云烟忽然之间提出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让闫青松的身躯跟着一震。
他俊眉微蹙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他,想看看他究竟怎样了。”云烟一脸哀求的模样,让闫青松看着都觉有些心疼。他早知道云烟不可能将逢天翼忘记,是以,这半年来他才时常出去帮她打探逢天翼的近况,没想到这次出去竟然打探到这么一个噩耗,他是真的很不想让云烟伤心,他知道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云烟后,云烟会提出去边界的想法,是以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好的。”
云烟感动地点头道:“谢谢你,青松,你对我的恩德,我只有来生再报了。”
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如若她再看不出来那么她就太傻了,闫青松分明就爱恋着她,不然怎么可能这般无怨无悔的帮她,她知道闫青松是个好人,只可惜,这一生她的心已经给了逢天翼,给了他一颗满满的心,再也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其他人了。只有等来世,她才能报答闫青松的恩情了。
闫青松看了看云烟,今生都还没有过完又何来来生一说?况且,他这个人最不相信这些的,人生在世就只有一世,哪里还有来世?况且,他做的这些都是他自愿的,没人逼迫他去做,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惟愿她幸福安康便好。
云烟感谢完后就准备收拾东西出山谷,可是却在转身时候听见迟儿冷冷的声音:“娘,你做什么要去见那个人?”
云烟与闫青松在听见迟儿的话后皆是一震,才四岁多的孩子何以说话这般的冷?
云烟转回身看向迟儿,此刻,他正站在房门边上,他双手垂于身侧,隐隐可见他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那样的姿势告示着他此时的心情,再看他的眼眸,只见他眸中带着一束仇恨的光芒,那光芒刺痛了云烟的眼,这孩子是在恨么?
云烟诧异地问道:“迟儿,你在说什么?什么那个人?”
他说的那个人是指逢天翼么?
“你不是要去见逢天翼么?我问你为何要去见他?”云迟的声音冷得吓人,让云烟再度紧张起来,这孩子究竟为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逢天翼他是你的爹爹,娘亲去看你的爹爹啊。”
孩子已经四岁了,她本来不打算将这事告诉迟儿的,可是,不想出了如今这事,看来,这孩子早就知道逢天翼是他的父亲了,而且,他还很憎恨这个父亲。
云迟在听见爹爹二字时完全没有欣喜的表情,他眸中的颜色更加冰冷了,仇恨愈加的浓烈,他哼声说道:“娘为何要去见那个要杀孩儿的人?莫非娘亲想让孩儿死么?”
此言一出,云烟的身子往后倾斜了一下,闫青松迅速扶住了她,云烟摁住眉头,心渐渐抽痛起来,迟儿是真的很恨逢天翼啊!
她轻声对迟儿说道:“迟儿,他那并不是要杀你,他是想确认你是否是他的孩子。”
迟儿这孩子懂事特别早,她不能唬他骗他,只能跟他讲道理,看来,她是真的错了,她应该早早将这事道与他听。她没有想到当日城头上的那一箭会让他这般仇恨逢天翼。当真是她的错啊!
云迟不听云烟的解释,他只昂首说道:“哼,他夺了尉迟叔叔的江山,还想杀害迟儿,这样的人怎配做我的爹?我不要这个爹,娘也不要去见他!”
“尉迟兰渊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你怎么可以听他说话呢?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么?”云烟一想到迟儿的想法便不可遏制地粗声说起话来。
云烟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尉迟兰渊这几个字了,她早已将这个人从她的记忆深处除去,没想到再次听见居然是出自自己孩儿的口中,他竟然那么喜欢尉迟兰渊?尉迟兰渊究竟给他施了多少迷魂汤?
云迟在听见云烟的粗声厉喝时脸上的颜色变成了悲哀之色,他看了看云烟一眼后不再说话,随后转身飞奔而去。
云烟欲要追将而出,口中还怒道:“这个孩子,怎地如此不明辨是非?你给我站住!”
闫青松及时拉住了云烟的手臂,他朝她说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别恼她,你在家收拾东西,我去跟他说几句话。”
云烟看了看闫青松,他的确是一个值得她信赖的人,让他去劝说迟儿当是有效的。况且,他应该也不会带有太多的个人情绪。云烟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闫青松随后翩然转身出了房门。
云烟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前些年她一直在想尉迟兰渊为何对迟儿这般好,不想他的目的真是这样,这一招果然狠毒啊,父子反目亲人成仇,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过的?只可恨一直没有找到尉迟兰渊,不然她一定要在他的身上戳几个口子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解掉这些年来她心中的恨!
纤白素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云迟一路出了房门沿着田埂朝山中跑去,他停留在了一个竹林之中,他捡起地上的竹竿对着空中胡乱飞舞着,因为这些年一直习武的原因,他挥出的力道足以将竹叶刮得沙沙作响。
他好恨,真的好恨,为何那个他只见过一面的男子会是他的爹爹?为何他的爹爹在别人口中是英雄?为何英雄一般的爹爹会一直弃他于不顾?
“啊——”小小的身子在风中凌乱的飞舞着,身边的竹叶簌簌地掉落。
“迟儿。”一阵低沉浑厚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溺爱之音传入了云迟的耳中。
那是闫叔叔的声音。
云迟丢开手中的竹竿一把扑到闫青松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他毕竟还是一个才四岁多的孩子。
闫青松将云迟抱了起来,他问道:“迟儿,闫叔叔带你去山巅看秀美景色,如何?”
云迟点点头道:“好。”
“那你抓紧了。”
云迟紧紧地搂住闫青松的脖颈,闫青松脚下点地之上青云,他借力于竹稍峭壁扶摇而上,不一会儿便到达了山巅之处。
山巅之上朝下望去,云海浮沉,山风吹过松涛阵阵,望眼天边,晴空万里,白云从千山万壑中冉冉升起,茫茫苍苍的云海,雪白的绒毯一般平展铺在地平线上,光洁厚润,无边无涯,似在安息、酣睡。
蓝天、山脉、河流、湖泊、草地一切尽收于眼底。
“迟儿可否喜欢这秀丽河山?”闫青松侧眸问道身旁的云迟。
云迟点头道:“喜欢。”
闫青松用手指了指山河激昂文字:“可是,在这秀丽河山的背后却背负了千千万万人的生命,河山之下掩埋的是人们的鲜血与泪水。”
云迟微蹙眉头:“那为何还要去抢?”
闫青松叹了口气道:“因为不抢便会失去生命,你的爹爹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他需要给他周围的人创造一个安定和谐的生活环境,因为他爱你们。”
“爱我们为何从来不来看我们?”云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所有的人都在为他的爹爹说好话?
“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你的存在,在这个世上有哪个当父亲的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只是,在这样一个乱世就注定会不平静,闫叔叔说的话迟儿懂么?”闫青松说完转头看向云迟。
云迟点点头道:“懂了一些,可是,闫叔叔你为何不成亲呢?你难道不想有孩儿么?”
闫青松看着云丝缠绕的天际,成亲?他这样一个罪人也配拥有幸福么?他这一生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场悲剧,既然是悲剧他就不要再拖任何人下水了,让他独自忍受悲伤不是最好的么?
“在闫叔叔的眼里,你就是我的孩儿,我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他是看着迟儿长大的,对他来说迟儿已经是他的孩子了。
“闫叔叔,你是喜欢我的娘亲么?”云迟忽然之间问出一个足以让闫青松呆愣的话语。
四岁大的孩子就懂喜欢不喜欢了么?
闫青松点点头道:“喜欢。”在云迟的面前,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在说,经历这么多事他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喜欢了便喜欢了。
“那你为何不做我的爹爹呢?”云迟嘟着小嘴有些不满地问道,他很喜欢闫叔叔啊,他喜欢他眼眸的颜色,喜欢他说话时的语气,还喜欢他一身儒雅的白色衣衫,更喜欢他那随意扎起的长发,一切看着都那么的自然,这样一个飘雅俊逸的男子为何不是他的爹爹呢?
“因为你的娘亲不喜欢我,不喜欢便不能做爹爹。”
“一定要喜欢么?”
“一定要。”
“那迟儿以后也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闫青松点头道:“恩,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也喜欢自己的人。”
这一日,闫青松与云迟在山巅之上矗立了许久方才下得山来。下山后便见云烟焦急地等候在房门外。
云迟在看见云烟后便飞奔投入她的怀中,云烟将云迟抱了起来说道:“迟儿,肚子饿了没?回家吃饭吧。”
云迟点点头道:“好的,回家吃饭。”
云烟转头看向闫青松说道:“青松,你也一起来吧,我做了你的份。”
闫青松点了点头,三人一同转身朝房内行去,斜阳照射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翌日一早,云迟坚持要与云烟同路,云烟只好答应,闫青松遂带着云烟与云迟一路出了山谷。
云迟自从入了山谷后便没有出来过,此次出来他极是兴奋,一路上一直说个不停。云烟在看见他开心的表情时心中多少舒坦了不少,不过,她的孩子她自己知道,要让他一时半会儿原谅逢天翼估计会比较难,只有待他见到逢天翼,体味到逢天翼对他的爱后他才能慢慢改变。
只是,逢天翼现在身重奇毒,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云烟在一路的担忧之中终于抵达了边界。逢天翼的营地是驻扎在一座名为乌兰山的山脚之下的。由于军营管制十分严格的关系,闫青松让云烟与云迟先在就近的镇上住着,待他打通渠道找到逢昭后才来客栈中找她们。
入夜,闫青松穿了一身夜行服一路朝军营飞掠而去。
他轻功极高,待快要到达营地时,他落在了一颗高大的树上。他站在树上俯瞰军营的状况,只见军营之中的戒备十分严密,如若他闯入的话定然会打草惊蛇,如此,他便只能从外围打晕一个兵士然后装扮成他的模样混入军中了。
闫青松按照自己的计划混入了军中,混入军中后他便大方地在营帐中穿行着。他沿着轴心一路往里找去,不多时便看见了中军大帐,中军大帐帐帘前站立着两名侍卫,那两名看着像似逢天翼的家将。此时大帐之中烛火通明,但是却太过安静。闫青松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如果逢天翼危在旦夕的话军帐中怎会这般平静呢?莫非他是故意放出话来说他受伤的?他这是诱敌之计还是引诱云烟之计?还是说这是一石二鸟?
既然来了便要打探清楚,闫青松拿定主意后从身上掏出一根银针,他随手拿出一根小型的毛笔俯身沾了一点露水,在白色的纸上写了一行小字,随后他将纸与银针打了出去,银针飞往的方向正好从帐帘的缝隙之中飞入了军帐内。
此时,逢天翼正坐在军帐之中看着行军舆图,银针刚一飞入帐时他便感觉到了,逢昭也感觉到了,他旋身在帐中飞掠了一圈后便接住了那根银针,他将银针递给逢天翼:“主上,银针上有纸条。”
逢天翼接过银针从上面取下纸条,那纸条上写着淡淡的几字:闫青松帐外求见。
逢天翼看了纸条后没有说话,他直接出了军帐,掀开帐帘后他沉声说了一句:“闫阁主,请帐内商谈。”
说罢径自回到了帐中,隐于一旁的闫青松在听见他的邀请后坦然自若地朝中军大帐行去,到达大帐前他朝门边的侍卫说道:“闫青松求见。”
那两名侍卫为他打起了帐帘,闫青松信步走进了军帐之中。
待他一走进军帐心中自然明了一片,逢天翼果然是在装病。
“原来,皇上没有中毒。”闫青松看见逢天翼后不下跪也不请安,但是神态中却没有倨傲,有的只是惯有的不卑不亢。
逢天翼并未因为他的冒犯而发火,他这人本来也不太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管这些,他只想知道闫青松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阁主怎么在这里?”逢天翼将“阁主”二字咬得分外的响亮。
他只要一想到云烟为了眼前这个男人欺骗隐瞒他,他的心里就会觉得不舒坦,况且,眼前这名男子看着身姿挺拔,且容颜俊美,女子当是会喜欢这样的男子的吧。
“皇上对在下的称谓很不满意么?”闫青松自然听出他话中之意了,他一直不清楚为何逢天翼会对他有那么大的意见,一直以来,他的身份都比较隐秘,除了那次在山崖之上,可是,那日在山崖之上逢天翼明显对他存在敌意,这又是为了什么呢?莫非是因为云烟么?
逢天翼直言不讳地回道:“确实不太满意。”
“那恕在下无能了,这个称谓很久以前便跟随在下了,况且,这也不是在下能够改变的称谓。”闫青松傲然站立于军帐之中,他的气势丝毫不亚于逢天翼。
逢天翼自是佩服他的为人,只不过他今夜到来究竟是为何?
“我的孩子呢?”逢天翼扬声问道。
闫青松直接回道:“在离军营不远处的乌兰镇上。”
逢天翼显然因着闫青松的话激动起来,他上前一步逼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闫青松淡然一笑:“当然,在下要么不说,要么说出来的便是真话。”
“你即刻带我去见他。”逢天翼激动地马上就要跟着闫青松离开。
闫青松俊眉一挑,银色眸中带着些许诧异:“你不怕我是骗你的么?将你骗出军营然后再伏击于你?”
“云烟说是你将孩子从尉迟兰渊身边带走的,我相信她的话,而我,也选择相信你!”逢天翼将理由说了出来,这个男人冒险来到他的军营没有必要用这事来骗他,况且,他看得出,闫青松对云烟也是有情的,既然这样,他又为何不相信他呢?
“现在还不能去。”闫青松也佩服逢天翼的胆识,只不过,他现在怎么能去乌兰镇呢?如果他一去云烟不就知道他没性命之忧了么?如果那样的话,云烟估计又会掉头离开了。
“为何?”逢天翼只觉奇怪。
面对逢天翼的质疑,闫青松淡淡回道:“因为,云烟也来了,她跟孩子在一起。”
此言一出,逢天翼高大的身躯就此僵在了原处,久久未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