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嬉闹之后，青雉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间面色有点暗淡：“她是不是已经……”
青雉没有说她是谁，但是我却知道他说的是谁。
青雉也没有说她怎么样了，但是我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我点了点头，回想起一些往事，顿时一阵供氧不足的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我亲手葬的她。”
青雉无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二人在房间中沉默许久，青雉不知道怎么开口，而我思绪早已飞的老远。
“你有没有觉得……”就这样沉默着，青雉突然开口。
“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慕子卿和她很像？”
“恩？”我愣了楞，苦笑着摇了摇头，如今才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我记忆中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竟然已经渐渐模糊，难道我所思所想不过只是我自己的一个念头罢了？如是这般，那又为何如此辗转反侧？
“不怎么像吧，她只是一个人类。”我认认真真的回忆了片刻，实在无法再想起那人的一眸一笑。
“你还在怪罪师父。”青雉这句话不是疑问，反而像是从我言语中听出了什么，下的定论。
“我怎么能怪师父，师父说的又没有错。”我摇了摇头，否认他的定论。
“确实，师父说的没有错。但是你还是在怪师父。”
“……”我无言半晌，看了看青雉关切的眼神，不自觉间有些哽咽，双眼有些发涩：“师父说得对，但是……即使只能默默相守数十年，看着她生老病死，看着她白发苍苍，再亲手葬下她，也比这样好。是我害死了她，如果我当时……”
“莫阳！”青雉厉声打断了我，“你知道我的身份！不许再胡言乱语！”
青雉变得有些愤怒，双眼中略有怒意，半晌，眼神又柔和下来，精神有些萎靡，无力的揉了揉眼睛，说道:“我知道你怪我，怪师父，怪整个侍盟。但是……”
“但是怎么样？但是怎么样她都已经死了。而我还是侍盟的一分子，不是吗？”
青雉摇头苦笑，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化解我心中这浓厚的怨恨，或许让时间去解决这个问题是个错误的决定。
“你知道我在见到十一号之后一直再想什么么？”
“什么？”
“我再想，或许她像他们一样就可以活下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凭借人类之躯就能这么强的灵魂能量，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我不禁在想，如果她和他们一样的话，就不会被裁决司追杀……至少不会死在他们手下。”
“莫阳，你现在的想法不好，很不好……”青雉的立场很为难。
“……”我无言摇了摇头，我明白他的立场，但是我无法控制我脑子里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你要知道，当初她接近侍盟本就是为窃取情报而来，后来发的这一切都与你和她的关系无关。”青雉依然苦口婆心地劝解着我。
“但是她死了。”说到这，我双手紧紧抓着覆在我身上的毛毯，我恨不得能捏碎它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侍盟完全可以驱逐她！可是她死了！”我无法再保持平静，声音近乎嘶吼，泪水不禁夺目而出，“她死了！当我千里迢迢赶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正靠在湖边的小屋的柱上，一把长剑彻底穿透她的胸口，殷虹在她最爱穿的白色长裙上像花一样绽放开来，那些人甚至都没有拔去她胸口的长剑就走了！你知道她最后对我说的是什么？我至今无法忘记她苍白的笑容，抓着我的胳膊笑的那么温柔，她说：‘我是自作自受。’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你知道我看着她疲惫的闭上双眼时是什么感受？！你知道她连死都不愿意放开我的手的她是什么感受？！”
“我不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我只知道她死了！”
青雉不知如何是好，低着头，窗口透进的阳光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阴影，“但是你也杀了裁决司很多人。”
“他们……”我顿了顿，抬起头，“自作自受。”
“事已至此，你不能再这么想，不能再记着这些事，裁决司死了很多人，总部死了很多人，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还想杀了师父，杀了我，杀了那几位零级侍大人，杀了整个侍盟吗？！当年你闯入裁决司肆意乱杀才让你变成现在这样！难道你不想活了吗？！”青雉站起身，双手握拳，情绪激动，怒喝道。
“你杀不了！你杀不了他们！如果你这么想，会死的只有你！如果你这么想我就会先杀了你！”
我无语，无法直视青雉的眼睛，低着头，指甲使劲在手掌中碾压，知道按出血来。
“怎么了？”我们的争吵，将慕子卿引了过来，慕子卿在门侧探出头来，满是疑惑。
我和青雉一个站着，一个躺坐着，一个怒目而视，一个低头不语，都没有回答慕子卿的问题。
“香灵都说你们吵架她不敢插嘴，让我来看看，瞧瞧你们，莫阳伤刚好，马上就要执行任务，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解决。”
我们依然不语。
“不要再闹小孩脾气了，快来吃饭吧。”慕子卿轻叹一声，深表无奈，说完，看着我们两个人还是无动于衷，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房间内又恢复了沉默，就这样，一直到天色渐渐有些暗下来，青雉才开口：“莫阳，当年下命令的人该死的死、该疯的疯、该囚禁的囚禁，为什么你还不满足。这件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不是二女私情，这是人类和侍联盟产生裂缝的结果，为什么你要为难你自己？”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要的不是他们死，不是他们疯，不是侍盟给我一个交代，我只要她活着，我只要她活着……”我放声大哭，像女孩儿一样尽情用泪水宣泄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泪水浸湿了盖在我身上的毛毯，我还没有停下来，直到这许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在我脑海徘徊无数回，我还没有停下来。
天色已经完全落没，青雉站在我身边，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眉头紧皱，默然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