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芸脱口而出：“水龙阴？你是千江困神境！”
楚澈平静施法：“仙子好见识，正是我荆山水龙阴！”
灵光倾泻，如同瀑布卷向二人。
她刚才受楚澈偷袭，只感觉脑海一片混沌，灵力游走失控，就像是有人用勺子在搅动自己的大脑一般。
这像极了之前听说过的一种水脉神通，名为水龙阴。其作用，是强行探查境界低于施术者的短期记忆。
这是荆山恶名昭著的一道秘法，因为这样会很大程度伤损神魂，但又只可用于境界低微者，并不能以下克上。
这种手段，更像是上位修行者，居高临下的一种施虐手段。
不曾想，却有其法的同时，竟然会传授给楚澈这样一个外门弟子。
但顾烟芸刹那间也明白过来，这楚澈之行，明显隐秘而重要，远离人烟来这里寻找神木谷，也许对外身份只是不值一提的外门弟子，可焉知不是一层障眼法而已？
仅从这千江境界就能看出了！
对于绝大多数修行者，千江境是毕生努力能达到的顶峰。因为它有个别名，叫做“千江困神”，足以说明这个境界再向上突破的困难。
更上一层的玄鹤飞观境界，是一道区分天人之间的分水岭。对于普通修行客，名义上的止境是九转无声，但实际上，千江境界就穷尽大部分修行客的所有天赋、努力、资源。
不论如何，千江境界，即使在修行者之间，依旧可称为“仙师”，而不是像之前境界，所谓半仙之体只是针对凡人。
神通八脉有很多秘法，只有千江境界以上才可使用，而全境神通，也会得到比之鹰云境质的飞跃。
总之不论如何，楚澈身为千江境，就已经说明他身份必然不凡，也说明“外门弟子”只是掩人耳目的一层外衣而已。
毕竟就连南境玉带郎官队伍里，也只有两名千江境大成而已。
顾烟芸此刻即使身上还存有其他符纸，也许并不需要太多神通来激发，但水龙阴已经侵入，本就居高临下的千江境界，在这秘法作用下，完全控制了顾烟芸体内神通流转。
很显然，刚才楚澈翻脸出手，就是要弄清楚顾烟芸神魂印记中的某个细节。
因为楚澈从顾烟芸那句“没有泄露山门隐秘”推测，这副山脉灵引汤配方，不是从沧溟而来。
那会是从何而来？
只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机缘，并且想来不会太久之前，因为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在于自己做交换时就想到了这副灵引汤。
只有近期记忆，才能让她如本能般想到。
但真正促使楚澈果断出手的，是他通过这个逻辑，明确知道了一件事：顾烟芸确实拥有山脉灵引汤配方。
既然如此，水龙阴正好用于这个山脉鹰云境界，此刻又神通重伤的仙子身上，一举而得灵引汤完整配方，绝除此次风险。
可他没想到，这水龙阴居然探查到了更为惊人的秘密。
原来不止入门时期有灵引汤，连后面境界，也都一一对应存在。并且顾烟芸的神魂印记显示，这神通八脉具体配方，居然是从边上这个男子得来。
楚澈心中惊喜交加，这个薛通山毫无神通，水脉在这方面本就很容易查探清楚。
所以，他不再犹豫，接连对两人都使用了水龙阴。
可没想到的是，水龙阴居然对薛通山无效！
楚澈略有紧张，探手而去，灵光如瀑布倒倾，卷向薛通山，将他团团困住。
顾烟芸只觉神魂一顿，那水龙阴的威力又被加强。
这楚澈居然还留有余力！
但就在这时，一道黑气从水龙阴形成的灵光瀑布中穿出，无声无息。
顾烟芸呆了一下，这似乎是当时薛通山重复自己神境通显露过的奇怪黑雾。
接着，薛通山手臂毫无阻碍地从水龙阴形成的灵光瀑布中伸出，轻轻按在顾烟芸肩膀上。
顾烟芸侧头看去，那只手臂皮肤中黑雾吞吐，汹涌澎湃，仅仅只是一眼，神妙难言之处就吸引住了顾烟芸的目光。
这是什么东西？
更让她震惊的事情接踵而至，那黑雾弥漫而出，如同天狗食日，将那四周水龙阴灵光，蚕食得干干净净。
这时她才看见，薛通山站在自己身边，口鼻之中呼出气流都变成了黑色，这些黑雾如同火焰一般环绕他全身，就像是一个从火海里走出来的人。
只不过是黑色火海。
顾烟芸神通恢复自如，她竟然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竟鬼使神差的，从袖口滑出那道专门用来检测神通灵力的空白符纸。
这件东西，在咽喉渡口，她就对薛通山用过一次，当时没有任何反应，此刻再用，应当不同了吧？
然而，那符纸还是暗哑无光，毫无变化。
顾烟芸根本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这个家伙身上已经明显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诡谲变化，为何自己的这道神通还是什么都验不出来。
何止顾烟芸验不出来，就连擅长此道的水脉千江境楚澈，也验不出来。
但他毫不犹豫，操控灵光，半空中凝结成刀锋模样，朝着薛通山迎头怒斩。
黑雾无声炸起，那灵光刀锋雪崩散落，瞬间隐没于黑暗之中。
楚澈冷汗陡然冒出，已知自己遭遇了不可抵抗的变故，灵光裹挟，人形如水波摇曳，化作一道流动白光，慢慢被渗入地面。
这时，却听薛通山对顾烟芸说道：“别怕，我没中邪。”
因为薛通山已经感觉到，自己按着她肩膀的手，已经明显传来不可遏制的颤抖。
顾烟芸心下一怔，看向薛通山黑雾吞吐的双眼，虽然啥也没有只剩无尽深邃，但她却感受到，薛通山没有失去理智。
他还是那个故意欺负自己，吓唬自己的那个淫贼。
竟然心下安心了许多，顾烟芸潜意识里隐隐觉得，跟这副鬼神现世般的狰狞模样比起来，还是那个嬉笑怒骂的淫贼更安全些。
薛通山说完，放开她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弹向楚澈。
那枚铜钱正中楚澈谨慎的上半身，却如击空气，无声穿过。
楚澈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笑意：“虽不知你是什么怪物，但我这水龙阴遁走之时，一旦开始便无法阻止。”
顾烟芸恍然大悟，难怪荆山会派他来负责这次隐秘行动，即便有所意外，他却能以牺牲修为的代价，换得脱身，将所见所闻，带回荆山！
过去只有耳闻，水龙阴攻击时的作用，不曾想还能用于逃遁。
薛通山也不废话，身子猛然向前一窜。
带起黑雾，如黑云暴走，跟随他身形，又像是推着他的身体，瞬间来到正在企图脱身遁走的楚澈身前。
此刻楚澈肩部都已经化作流水融入地面，却被薛通山伸手卡住脖子，可却如同握住融雪，仍不可避免地融入地下。
楚澈狞笑道：“虽然伤损修为，虽然缓慢，但即便神脉高手亦不可阻止，你……”
薛通山眉头一皱，这是他激发英雄胆以来，第一次没有心想事成。
手里就像握着一个冰淇淋，越是发力，身体热流越是狂暴，那手中的“人头冰淇淋”就融化得越快。
但就在此时，山洞里奇变陡生。
身体黑雾如同藤条鞭出，甩向山洞某处，紧接着，那山洞角落居然也爆发出了黑雾，与薛通山遥遥相连。
这下把薛通山和楚澈都惊到了，那山洞角落黑雾生发之处，竟然是薛通山之前在外面看到那群蛮人抬进来的东西。
一颗形似树墩的枯败朽木，足足有卡车轮胎大小，戳在那里毫不显眼，像前世经常看见的那种功夫茶茶桌。
楚澈显然也没料到，惊讶不比薛通山少半点。
黑雾连接，如同拔河角力，忽然，薛通山感到体内黑雾轰然沸腾，接着将那树墩处的黑雾，尽数吸来！
如烟火爆炸，黑雾从薛通山皮肤中澎湃而出，半空中炸起一团黑色烟火。
一声如龙如虎的浑厚长啸在耳朵隐约响起，那种感觉，就像前世做梦带耳机听音乐一般。
如梦似幻，似真似假，好像这声音只是薛通山看见黑雾爆炸，想象出来的一般。
可不论如何，薛通山感到手中“人头冰淇淋”手感已经完全改变。
此刻就像抓着一节枯木！
薛通山后退半步，呈发力状态，猛地将楚澈连根拔起！
破冰之声咔嚓作响，楚澈整个身体被薛通山卡住脖子，从地上硬生生拔出。
此刻薛通山周身黑雾如狂风呼号，又如烈火缠身，充斥着整个山洞。
顾烟芸看着眼前这一幕，已经彻底呆住。
宛如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