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点饿啦！
徐美如稀里糊涂地吃完一碗双菇素面，九分饱。
但是小镇江劝她尝尝咸菜素鸡面，“最好吃！”
然后告诉徐美如，“有人正看着你！”
看我干什么？
肯定是想抢咸菜素鸡面。
知道好吃呗！
徐美如下意识地伸手先将咸菜素鸡面端到面前，然后才去寻找，是谁在看人。
自然是近卫。
近卫看出徐美如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他凑到徐美如的耳边，低声说道，“快尝尝味道！面要趁热吃，凉了味道发涩。”
有个由头就行！
徐美如摸摸肚子，呵呵笑起来。
她张开筷子，夹起碗里面的素鸡送到口中，轻轻地咬了一口下来。
好吃呀！
素鸡本是豆制品。
本身没有特别味道，软软的，滑滑的，嫩嫩的，弹弹的，脆脆的。
沾满素汤的味道。
咬碎的素鸡混合着素汤滑过喉咙，落入胃中，不止是一次意犹未尽的美食之旅。
小镇江没有骗人。
太好吃啦！
徐美如几乎沉入对素鸡的奇异体验之中。
小镇江接着提醒，“咸菜也好吃！”
徐美如低下头，看清楚，果然面上放着青色咸菜。
她便忙不迭地夹起几丝咸菜放入口中，一股青青的、咸咸的味道顿时充满口腔。
咸菜的味道将先前素鸡的味道统统驱散，口腔已然是青咸天下。
这是第二道滋味。
如果此时再咬入一块酥软的素鸡，咸味便将素鸡变化出万般的多滋多味，总是令人意外，让人莫测。
这是第三道滋味。
徐美如挑起几根面条放入口中。
面条的筋道有如素鸡，口感却大不相同。
带着原始黏性的面条经过牙齿的咀嚼，在口腔里混合成糊状，不停地揉进物质里的滋味，揉进心念里的感觉。
这是第四道滋味。
最后第五道滋味自然是素汤的味道。
汤面里的鲜酱油色泽青黑，能看到里面悬浮的面粉颗粒。
汤面上是连在一起的油花，边缘细细亮亮的。
捧着面碗喝一口，迅速而来的水样感觉顿时让人轻松起来。
徐美如的食欲至少有一大半属于中国饮食口味。
看她今天吃面的样子，就知道徐汉英遗传给她多少江南人的脾气秉性和口味。
中国面粉大多产自中原，江南人却通过浇头创造出无与伦比的面食文化。
徐美如无论如何也不能连续吃下两大碗素面，只好请近卫收拾残局。
她将余下的咸菜素鸡面推到近卫面前，“尝尝味道！真好吃！”
近卫点点头。
他乖乖地伸手把住面碗，拿着筷子慢悠悠地吃起来。
听话的近卫。
小镇江将近卫看在眼里，低声问到徐美如，“姐姐，他是你的男人吗？”
有点粗鄙，有点市井。
徐美如知道没有半点恶意，看着近卫，低声询问小镇江，“你觉得像不像？”
小镇江好像领受任务，歪着脑袋把近卫仔细打量一遍，点点头，“像！”
徐美如连忙反问，“为什么？”
小镇江学着近卫慢悠悠吃饭的样子，凑到跟前低声耳语，“哥哥很听姐姐的话。”
徐美如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引得近卫朝徐美如看过来，又不好开口用日本话问明原因，直接感到莫名其妙。
徐美如怕近卫憋不住好奇之心，露出日本人的马脚，知心地宽慰，“待会再和你说！”
小镇江接着说道，“等姐姐结婚的时候，也来这里吃碗面！”
徐美如觉得奇怪，便问原因。
小镇江回应，“本地人的风俗，结婚来庙里许愿，再来面店吃面，才算结婚。”
徐美如看着近卫，神秘地笑笑，低声回应小镇江说道，“一定来。”
等到近卫勉强吃完素面，徐美如要结账。
小镇江不同意，“说好的请姐姐吃面，我已经付钱！”
徐美如撅着嘴巴埋怨，“小孩子不可以替大人付钱。”
小镇江得意地笑笑。
徐美如不再多说，叮嘱，“以后要记住！”
徐美如和近卫起身告辞离开，小镇江殷勤送到门外。
徐美如摸着小镇江的脑袋，“你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千万别饿着自己，别舍不得吃饭。”
小镇江点点头，回应，“我现在能吃饱饭。”
徐美如拿出几张钞票递给小镇江，“这是姐姐给你的零花钱，拿去买些新衣服，新鞋子穿。”
小镇江推辞不要。
徐美如摇着他的肩膀，责怪，“你要听姐姐的话。”
小镇江只好收起钞票，嘟囔着嘴巴央求，“姐姐，你要常来看我。”
徐美如答应，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下次姐姐带你去对面百乐门吃饭好吗？”
这可是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
小镇江连忙使劲点着头。
百乐门位于静安古寺斜对面。
夜晚寺庙的钟鼓之声和香火烟气传进百乐门，百乐门霓虹之光和鼎沸人声折入寺庙。
此间安心，彼方闹心。
俗众游走于两边，菩萨高坐于莲台，构成圆融无碍的真实世界。
三个人在店面门前道别。
近卫重新发动汽车，上路，徐美如坐在副驾位置。
徐美如还在回味素面的滋味，问道，“近卫，不喜欢素面吗？”
她想听到肯定的回答，既然我喜欢，近卫一定也喜欢。
近卫咂摸着嘴巴里残留的味道，“我觉得很好吃，口感涩涩的，滑滑的。”
“中午喝了顿大酒，晚上吃素面是绝配，解酒最好，素面吃到胃里，觉得浑身舒服。”
话点落在这里不错。
徐美如轻轻地嗯了一声。
近卫接着说道，“上次在难民营前见到小镇江，我一直就在想他的事情，今天碰巧在静安寺又遇到他。”
徐美如忙问其中何事。
近卫继续说道，“我写的中国难民营报告里面，将他的身世写进去，因战乱，导致家庭四分五裂。”
徐美如体味着近卫的说法。
明面上听起来合情合理，本质上却是莫名其妙的故事，连报告本身都是毫无意义的内容。
看到报告的日本人会对中国百姓的遭遇产生多少怜悯？
甚少。
他们并没有自我否定的勇气。
徐美如暗自慨叹一声，却没有阻拦近卫。
近卫是善良的人。
他按照善良的心往前走，最终却反噬自身，做了苏联人的战俘，让他失去眼前美好的一切。
这是后话！
如果徐美如早知道这个结果，现在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拦。
此时，近卫没有想到这里，而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