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是儿子庄子念满月的日子,按照小斗岭习俗是要摆满月酒的。我是外籍人,村子里没有亲戚,我妈唐巧莲又是外乡嫁过来的女性,过世的老丈人刘柱根是个独苗,在小斗岭还有几户同族的。后来我妈唐巧莲说,干脆就请了全村的,每家每户来一个人。村子里摆酒席也是有规矩和惯例的,不管谁家摆酒席,家家户户都是要抽调人手的,搬桌子凳子、洗菜洗碗洗盘子等,像我们这样做东家的,只要按菜单上采购齐全就可以了。其余的事都会有条不紊地进行。满月酒圆满完成,都是唐巧莲的功劳。
早饭做好了,唐巧莲叫我起床。我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轻松了许多,翻身爬了起来。洗刷后,同往常一样,亲了亲唐巧莲的额头,再亲了下英子。
平凡而温馨,幸福生活在小斗岭的我们依然继续着。很快我的儿子庄子念一周岁了,小斗岭人们很盛行周年酒宴庆祝活动,比较重视。人们都说,通过小孩抓周仪式,可以预判孩子将来的人生轨迹。有人信,有人不信,反正唐巧莲信。所以唐巧莲比较上心,重视这次庄子念的周岁庆祝仪式,一大早就去采购各行各业具有代表性的物品回来。丰盛的酒席过后,抓周仪式才开始进行。
在庭院中间放了一面很大的圆形簸箕,沿着簸箕一周摆放各种物品代表着各行各业,有算盘、尺子、钢笔、钞票、秤杆等等十几种。
庄子念换了一身新衣服,唐巧莲把庄子念放在簸箕中间,任由庄子念自己自由爬动,在不许有任何指引的情况下,庄子念显得很有意思,看到算盘时,似乎要去抓,人们都睁大眼睛拼住呼吸在等他时,他却在簸箕上抓两下转开了。又看着秤杆,把下手伸向秤杆后又放弃了,如此在簸箕中间转了大半圈,好像在有意调戏大人们,就是不下手抓起来任何物品。大家都感到庄子念有点累了,唐巧莲更是紧张,几次想抱起来。正在模棱两可之时,庄子念似乎担心他外婆出故障,一把抓起了钢笔,就往小嘴里塞。人们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来原处,唐巧莲也终于“嘘”了一口气,开心地笑了,把庄子念抱了起来。大家一起喝彩
“庄子念考状元。。。庄子念考状元!”
仪式在众人喝彩声中结束,我们一家都很开心,特别是唐巧莲,抱着庄子念只管不停地亲,直到把庄子念亲哭了,这才转身递给英子抱。
庄子念闹了一个下午,要睡觉了,英子抱着去房间睡觉了。因厅堂成了教室,原先厅堂里的八仙桌就放在唐巧莲房间来了。我和唐巧莲坐在桌前,喝着水,唐巧莲问我,说:
“想来,今晚不用备课了吧?”
“不用,妈。”我回答说。唐巧莲接过话,说:
“目前子念有这么大了,我和英子必须要有一个去队里劳动,队里也带话来了,劳动力不能闲置。想来,你看我去行吗?”
我稍微想了一下,说:“妈,我认为还是英子去挣工分要好一些。”
唐巧莲说:“队里也是这个意思,我顾虑你,就想问问你。”
最后达成一致意见,英子去队里挣工分,唐巧莲在家里照看子念和我。
我在家教学生识字时,唐巧莲就抱着庄子念去串门,回来时总会同我讲讲村里面的新鲜事。英子收工回到家后,我就下课放学。唐巧莲的晚饭同时也就做好了。我们围着桌子吃饭时,唐巧莲就去先洗澡再来吃饭。等唐巧莲坐上来吃饭时,我已经吃饱了。
唐巧莲扒了口饭,对着我说:“听说,刘兴旺和刘文义带着刘文义的儿子去县里医院了,不知道刘文义儿子得了什么怪病?”
“什么怪病?妈,就别卖关子了。”我矫情的说。
唐巧莲说:“不是妈卖关子,是真不知道。就是听说要输很多血。”
几天后,放学时,因为有个学生调皮捣蛋,做错了事,我要去跟这个学生的家长通报一下。于是跟唐巧莲,说:“妈,今天你们先吃吧。我要去一下刘小雨家,我的一个学生家。”对于与学校有关的事,唐巧莲不过问的。唐巧莲说:“去吧,早点回来吃饭。”
去了刘小雨家后,在回来时正好路过刘文义家,看见他们家还没有关门,于是便走了过去。进屋时,看见刘文义正坐在竹椅上擦澡,刘文义看见我的到来,即刻放下毛巾,要站起来时,我过去按在他肩膀上,说:
“你擦你的澡,不要起来。就说两句话。”
这时罗菜花端来一杯水给我,说:“庄老师,喝水!老师真是稀客。”
我接过水杯,对着刘文义,说:“文义师傅啊,我想跟我妈做两件衣服。今天来就是要麻烦你去帮我买布料。”
刘文义回答说:“庄老师,完全可以的。我正好也要去大斗岭的。”
罗菜花看见我时的样子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眼睛都不敢正眼看我一下。于是我便留下些钱就走了。
回到家时,唐巧莲还在等我吃饭。吃饭时,唐巧莲说:“想来呀,将近年关了,要跟子念做几件新衣服的,你和英子也是要添些的。还是叫刘文义来家里做吧?”
刘文义来我们家做了三天的衣服,起早贪黑的忙了三天。之间我们聊起他儿子的事,刘文义摇了摇头,说:“丢人那。不过我还是纳闷,怎么解释呢?庄老师,你说。”
刘文义的老婆罗菜花,一胞生了两个儿子,本是多大的好事啊。可就成了怪事!
刘文义的大儿子刘大宝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流血不止,卫生站包扎后送往县医院。治疗过程中,因失血过多,要输血,医院没有血源。理所当然想到刘文义,刘文义二话不说,肯定愿意输自己的血。但是经化验血型不匹配,怎么办?
在刘大宝生命攸关之时,一起来医院的刘兴旺主动站了出来,强烈要求输自己的血,说:
“还是输我的吧!”
医院按程序化验了血后,结果显示,血型匹配。医院马上进行了输血,刘大宝情况得以稳定。
据坊间传闻,血型匹配可以用来断定亲子关系。那么刘兴旺、刘文义和刘大宝的关系就怪了?刘大宝的血型与刘文义不匹配,反而与刘兴旺匹配,难道刘大宝是刘兴旺生的?人们却都说,都是一脉的血亲,血型隔辈匹配有什么好奇怪的。
带着这个疑惑,刘文义偷偷地带着刘二宝也去做了血型匹配检验,结果显示是可以匹配!虽然缓解了一点点疑惑,但在刘文义心里始终是个疙瘩。
我只有安慰刘文义,说“这就说明,两个都是你亲生肯定没什么问题。一胞同时生出来的,错不了的。要说是分开两胞生下来的或许还有这种可能。所以嘛,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好好做你的针匠师傅!”
为了缓缓聊天气氛,我接着说:“文义师傅,我妈的尺寸量好没有?”
刘文义说:“刚刚量好了。”然后对我使了个眼色接着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妈身材真好,而且很结实。”
“是吗?”我故作惊讶。
吃过晚饭,英子早早就睡了。唐巧莲把庄子念哄睡了,叫我去到她的房间。我来到时,唐巧莲正在试穿她的新衣服。看见我进来了,唐巧莲说:
“想来,快过来,看妈穿的合身不?”
“妈,太合身了,穿着真好看!”我高兴地回答说。
唐巧莲说:“可我总觉得是不是有点紧?”唐巧莲转来转去,两手在衣服的腰间及胸部一个劲儿往外扯,“想来,说话呀,是不是紧了点嘛?”
“妈,真的一点都不紧,太合身了,起码年轻了十年。”我说的虽然有点夸张,但唐巧莲高兴,说:
“那行吧。想来说好,肯定错不了。”接着唐巧莲把新衣服脱下来,重新穿上原来的旧衣服。
唐巧莲走到我面前,伸开双臂,说:“让妈妈抱一下。”
我自然很乐意,乖巧地过去拥抱了一下,唐巧莲自然领会到我的意思,双手推开我说:“听话,英子正等你呢。”
农历腊月廿四,传统的小年,小斗岭也不例外。家家户户,忙忙碌碌,置办年货。我和英子把课桌凳子全部堆放到后面的空房间去,我们家的屋是两边各有二间房间的。整个房子是个正方形,中堂为界分前后两间,中堂前面为厅堂,中堂后边为厨房;厅堂和厨房的两边各有两间房间,共四间房间。厨房搭有灶台,我们家灶台比较高,有二尺八高。灶台上置有一大一小两个铁锅,前面灶口处的小锅,一般是用来盛水的,后面大锅是做饭兼炒菜。都是烧柴火的,一般饭菜做好了,前面小锅里的水也会被烧开的。考虑厨房有点偏小,就把灶台前边隔开的房间,拆掉了隔离板,这样唐巧莲很方便,边做饭边洗澡。
把放在唐巧莲房间的八仙桌请回到厅堂,八仙桌是正方形,配有四条长凳子,凳子的长度与桌子宽度一致,均为二尺八。桌子凳子摆放好,我基本上没什么事,照看庄子念的任务就落到我的头上了。
我想了想今天的日子,突然想起是刘柱根的忌日。于是跑去唐巧莲身边,说:
“妈,英子的父亲去世有几年了,我想带英子去祭拜一下,怎么样?”唐巧莲稍微想了想,说:
“也好,就你跟英子两个人去吧!”
我点点头,说:“嗯,妈。”
我跟英子提着一篮子祭品,出门了。刘柱根的坟址不远,走小路,翻过两个山头就到了。十分钟的山路,我们来到了刘柱根坟前,我和英子同时跪在坟前,把带来的祭品全部摆上,点燃了两根蜡烛,插在碑前。然后我们两个各拿三支香,英子照着我的样子,把香点着,双手执香,举过头顶,拜了三拜,把香插在碑前。起身后,我燃放了一小挂鞭炮,就往回走了。
我们回来时,唐巧莲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我数了一下,一共十二个盘子。碗筷摆放好后,座位也是有讲究的,背靠中堂面朝大门为上席;背后是大门面朝中堂为下席,左边为陪席,右边为客席。上席为家中年龄最小或辈分最高者坐,下席为家中男丁坐,两边可以随意坐。
唐巧莲说:“我们家现在四个人了,正好一个人一边。”于是庄子念坐在了上席,我就坐下席,妈和英子各坐一边。
满桌子的菜,我和唐巧莲两个喝了点酒,英子是不能喝酒的,庄子念喝了一小小,我们喝的是米酒,喝多了也是会醉人的。
可谓酒足饭饱,唐巧莲和英子收拾好后,我们一家依然围坐在桌前。吃瓜子的吃瓜子,喝茶的喝茶。唐巧莲边喝着茶,说:
“想来,妈问你个事。”
我回答说:“妈,你说。”
唐巧莲说:“现在子念这么大了,来年春节要不要回趟你老家?”
我说:“妈,还是不去吧。明天我写封信寄回去就可以的。”
唐巧莲点点头,说:“也行。等子念再大点再去吧。”我高兴地在桌子上面伸头过去亲了一下唐巧莲,说:
“妈最会体贴人啦。”
说着说着庄子念趴在桌上睡着了。唐巧莲把庄子念放到床上去睡了后,继续坐下来。我接着说:
“妈,我想放农忙假时,带英子去省城看看。”唐巧莲明白我的意思,接下话,说:
“想来,你的心妈明白,妈也懂。英子的这个病,妈知道是没得医的。只要你有这个心,妈替英子高兴。”
“那我带她去外面看看世界,见见世面。如何?”我说。
“好啊!你们夫妻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妈高兴!”唐巧莲说。
我说:“妈,那要不就这样,你先睡,我去写信。”
“好,你也早点睡。”唐巧莲说着走向房间去睡了。我扶着英子回到房间,英子差不多都快睡着了。
把英子放上床后,坐在桌前,摊开纸笔,写封家信。我把来到小斗岭之后的情况简单大概的说一下,顺便告诉家里,我在这里很好,等儿子再大点就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