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君阳，请问周君阳来了吗？”
周君阳在接待区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工作人员出来叫他的名字。
他被安排到三号应聘室进行面试。
不同于以往，自我介绍完毕，他还要解释衣服破烂的原因，按构思好的语言，将早上救人的过程娓娓道来，自觉无任何细节遗漏。
长方形桌子对面的两位三源武术馆面试官，一中年一青年，听完后，开始交头接耳。
良久，中年人方道：“我们都很理解，遇到这种事，身为练武之人，有能力当然要出手相助。但是，你说当时只用了三、四秒，就在二十多米外由静止状态冲出去，抢过三、四十米外高速行驶的小车，抢先将小孩抱开了，这……恕我直言，你不觉得过于匪夷所思了吗？”
周君阳道：“当时小车接近小孩时已经在刹车了，速度减慢很多——”
青年人打断他：“就算如此，那你是怎么在三、四秒内完成那么多动作的？怎样躲闪路上那么多人？再具体描述一下吧。”
周君阳正在构思要怎么说，这时中年人侧身与青年人耳语，手上同时向他递过简历。
不知青年人听了何话，眉头一凝，赶紧接过简历，速看一遍，忽然笑逐颜开，道：
“噢！原来是归一学府毕业的，难怪了。专业是实战格斗，很不错很不错，专业技能满分？！天才啊，难怪有过人之处了，我们三源健身武术部的部长也是——”
“咳！”
中年人突然道：“好了，我们已经知道周先生有过人之处，三源一向看重精英人才，你既然是归一学府毕业的，那更加是精英中的精英。不过，为什么你毕业成绩上的‘逆境处理能力’这项会不及格呢？还有，你在东南省体育局武术队是被开除的？原因写着——‘不服从组织纪律，擅自与社会人士打架斗殴’，周先生，这两个问题可不是小问题呀，你可以详尽解释么？”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周君阳已经很习惯类似的问题，将就摆出习惯的淡定微笑，道：
“可以。但是，关于那个‘逆境处理能力’，我自己也一直不明白这项考核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更不明白为什么分数会不及格，没人告诉过我。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性，是因为当时我的感情问题吧，情绪低落了一段时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它原因了。
“但是这些最终都没有影响到我的专业科目，你们也看到我的专业技能满分，而且从毕业到现在，我成长了很多，已经能够轻易处理好情绪问题了。
“至于打架斗殴，和今天一样，那次我也是为了救人，虽然违反了队内纪律，但是当时在酒吧外面，如果不及时阻止那些人，那个女孩就要被他们推上车带走了，我直觉判断那群人是流氓坏人，所以才行动的，开始我只是质问两句，想不到他们反而先动手打我，试问我能不反击自卫吗？
“可惜后来那女生没有支持我的说法，所以最后我就落得个开除的结果了。”
两面试官默默听着，见周君阳停下来，中年人才抿了抿嘴唇，开口道：
“周先生，你所说的故事听起来都比较倾向主观意想。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第一，你提到没人告诉过你‘逆境处理能力’是什么时候考核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数不及格，然后才自己去猜，这是主观意想吧？为什么不在当时就找学校相关人员问清楚呢？
“第二，救人那里，你自己也说了，只是单纯的直觉判断，然后就去阻止他们，可是有什么事实证据证明那些人已经做了坏事，或者真的准备做坏事吗？如果有能够证明你所说的，为了救人才打架的客观证据，比如官方文件之类的，那才有说服力。你说呢？”
周君阳很熟悉类似这样的说辞。
面试了十几回，类似的话他也听了近十回。
对于第一点，他很愿意多加解释，却不能够，因为归一学府有保密规定。
任何学生、教师或其他内部工作人员，无论以何种方式离开归一学府后，不管何时何地，绝不能透露任何关于校内的信息。
他早就有些担心，为了说明分数不及格的原因，已经多次在以往面试中提到一两句自己在校内的感情事迹，甚至说了不知道考核从何而来的话，这样算是泄露校内信息了么？
应当没有，否则早就有人来找他了。
他对归一学府的做法虽然厌恶，但更多的是敬畏，总担心哪一天忽然就有人找上门来抓走自己。
眼下他有更大的苦恼。
中年人提到的第二点，直击要害，他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故事真实性。
接下来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又一次预见了这次面试的大概结果，与之前应该大同小异——这些人终究不相信他。
三源武馆的面试官其实说的也在理。
所有的正规武馆，不可能不怀疑简历上那两个问题的，人家理所当然要问清楚，总不能光凭自己无凭无据的解释就糊弄过去。
唉，两次人生“污点”都因女人而起，都以她们突然消失结束，徒留一大堆麻烦……
周君阳摇了摇头，终于还是要开口说话，无论如何要走完这次面试的最后流程。
“您说的对，有一部分是我的推论，另外我确实没有这样的证明文件，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问心无愧。
“不妨多说一件更难以置信的事吧，那天我救了那个女生，在jing局录完口供后，她趁别人不注意，才偷偷告诉我说她有苦衷，所以才选择站在他们那一边。不过她也没诬陷我，只说是朋友间出了点矛盾，打打闹闹而已，之后她就消失了。
“省武术队纪律严明，不愿意像jing局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队内ling导们命令我找到那女生对质，以证清白，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再找到她……”
青年人又打断他：“这真是越说越离谱了，那女生又是怎样趁人不注意告诉你的？”
中年人伸出手，掌心朝下在空中压一压，示意青年人闭嘴，又微微叹惜一声，对周君阳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都了解你的情况了。周先生，你申请的职位是实战格斗教练，从简历上就知道你的专业技能一定很优秀，肯定可以胜任，我们三源是惜才之地，但是你的情况有些特别，对于你那两个问题的解释，我们还要向上面反映，看他们商量的结果吧，不管能不能进入下一轮复试，过几天都会通知你的，请耐心等待。”
“我明白，感谢。”
说完最后这几个字，周君阳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直接离开了三源武馆。
来到电梯口，掏出手机一瞧，时间恰巧从10：59变成11：00。
怎么办呢？这个时间点，不早不晚，还能去另外一家面试么？
他取出表格来看，“三源武馆”排名第二，“四正为罡武馆”排名第三，“天下无双武馆”第一。
按计划下一家应该去“四正”的，但“四正”在蓝岩北城区，离这里估计有一个小时车程，“天下无双”倒是很近，也在祥和新世界。
“祥和新世界东区一号祥和大楼，4至10层，双木健身中心，天下无双武术馆在……第9层。”
周君阳在手机上导航这个位置，显示从新（西）区走路过去要22分钟，盘算着如果自己走快一点，10分钟便能够到达。
那里的人力资源招聘处应该还没有午休，趁午休前先去那儿问一问，看一看，了解了解环境也好啊……
“叮”一声，电梯到了。
门开了他也不看，只是紧盯手机，低着头进入电梯后，眼梢处的余光才瞥见里面右角落站着一个人。
不清楚那人什么样子，只粗略看到下半身的衣着装扮，黑色宽松阔腿裤，小红边白面女板鞋，周君阳猜她是楼上某个公司的女员工吧。
忽然，她的脚朝内拢了拢，动作很细微。
周君阳察觉到了，但始终没有看她的脸，转过身向着电梯门才抬头，刚要伸右手，发现“1”的按钮正亮着呢，便收手作罢，又低头去研究手机里的导航信息了。
侧后方的女人似乎一直望向他这边。
周君阳以为是错觉，搭乘电梯时总有这样的错觉：
后面的人必然会悄悄观察前面的人——空间越小越简单，好奇心相对越大越无处安放。
但是过了几秒，周君阳又认为不是错觉，那女人似乎又动了，向自己靠近了一步，难道她要按楼层按钮？
“啊呀！可不是么！”
他忽然醒悟，心里叫起来：“自己一进来，只顾着看手机，堵在门口按钮的角落，完全挡住别人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