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府上简单用过晚膳,换下礼服在庭院月下舞剑过起招来。只是纵使刀光月影,打的是一场畅汗淋漓,也难以将二人心中所压重事消除半分。
蟠龙支系到场后,龙煜献上的是何物,他们又为何忽然注意起齐项,那龙煜一族又因何对齐项一副杀意,另二人不得其解。龙焉只会与身边亲信及六部尚书讨论密事,黄侍郎没受诏进宫,自然无法获知下步动向。他只能猜想龙煜所献若真是那龙焉所布傀儡首级,夺下东境蟠龙支兵权应是无望了;而且龙煜此等做法所表之意,就是要截龙焉一记,暗示墨龙支休要放肆。面对失去掌控的蟠龙一脉,龙焉是否做其他变策尚不得知;其他龙脉见此一出,不知要作何打算。至于西王龙尹,黄侍郎猜想他还会设法与龙煜结盟谋反,只是今晚宫中设宴,结盟一事应是要择日再谈。而如今无论哪方势力都无密信传来,黄侍郎也只能安静等候。
接下来种种的不确定压在二人心头,齐项在烦闷之下放松了手脚,下意识间便将黄侍郎手持尺剑给挑飞出去,剑锋接着急转向侍郎咽喉探去。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急忙收回兵器向黄侍郎谢罪道:“在下无意之举,望黄兄宽恕!”
黄侍郎并不在意他的失态,只是喜笑道:“不必自责,看来项弟身体恢复尚好,武艺尚有保存,我也很是开心啊!”
齐项却是颇有忧虑道:“只是平常水准,不足为黄兄所喜;今日观席下,各方势力中方士武者不在少数,若是对上他们,还不知有几分胜算。”
黄侍郎也收起笑容,拍着齐项肩膀安慰道:“今年大典,随行能人确是不少。不过项弟不必过于担忧,若缠上武斗便以自保为主,再有不妙,我们便寄与他方,总不会让你单打独斗。要见证天下龙氏倾灭,我们兄弟二人缺一不可。”
齐项听闻,心中也是有一股暖意。二人收好刀剑,见夜色渐深,也不再闲谈,各自回房更衣休息,为明日做准备。
第二日清晨,齐项尚在睡梦之中,被匆匆赶来的管家叫醒,让他赶忙起床换好衣裳,洗漱过后前去厅堂迎客。齐项摸不着头脑,询问有何客人需要自己来接。
“大人莫不是睡糊涂了,婚姻大事都记不得。东境龙王爷已派族裔挑好信物到府上,候婿爷手脚可要快些,莫让尊族久等。”
齐项瞬间清醒过来,管家的话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婚事?候婿?
只是催促之间由不得他多想。收拾整理过后,管家领着齐项赶到厅堂,此时黄府内地位崇高者皆在堂前尊礼,尚书黄文与黄侍郎正坐堂边,堂内正中,一名身披法袍,白发苍髯的瘦弱老者端坐高椅之上,双目微闭似乎在打着瞌睡,额上一双犄角显露其身份;在他左右站着几名随从,其中一人约莫三十出头,这等热天还披着挡雨蓑衣,背后肿大甚是怪异;另一位便是祭坛上所见,龙煜四弟龙逸。堂内悄静无声,无人敢打扰老者养神,当齐项来到堂前,这名老者才半睁浊目。
堂内众人看向主角齐项,尤其是那龙逸,看模样已是恨不得将他活剐。如此大阵仗让齐项有些不知所措,黄侍郎替他解围道:“此乃龙煜国柱之长伯兼方候,与族内四公子前来考见你,快快拜见二位龙尊。”
齐项遵从黄侍郎所言,按礼参拜到。那老者良久无语,过了一阵才声线沧桑道:“解礼罢,上前让本座瞧瞧。”
齐项又挺直身躯,恭敬上前让一行人仔细打量。那龙逸在旁,神色是越看越不满,眼神中高傲与愤怒交加,似乎是与齐项有什么深仇大恨般。这位老者,龙煜家伯,军中方候龙归命眯着眼睛,一番打量后倒是面无异色,语气中听不出悲喜道:“今日本座受皇帝媒妁之言,来此与你交换定情之物。”
说完,他示意一旁的龙逸将信物拿出。龙逸随意从怀中掏出一把木梳丢给齐项。
齐项接住梳子粗略望上几眼,可见这把梳子是为女人所用,上方刻有一些花纹样式,虽然做工稍为精细,但也无什么出奇的地方。尔后龙逸伸出空手,示意齐项交出他的信物。
齐项暗暗看向黄侍郎,这等场面,黄侍郎也无法帮他说些什么。思考再三,齐项终于跪倒问:“卑职尚不知与哪位龙尊将结姻缘,望方候大人海涵相告。”
“你等常人草民,幸受皇帝牵线将要娶我姐姐,入赘到我氏族。莫不是你那死去的双亲显灵,让你碰上此等运气!可怜姐姐如此佳人,守身洁玉二十三载,各方世亲家族望而不得,如今竟要委身下嫁与你这般残疾!实在是宗族耻辱......”
龙逸一声冷笑,在堂前愤恨说道。一边黄侍郎听着,已是面色阴沉却不能发作。
龙归命轻轻喝止了龙逸,又淡淡说道:“灵知自幼便是天仙花容,聪慧灵巧,本座从小看她长大,是个讨喜的女娃。如今下嫁与你实属为你祖上生光,闲话多说无益,交换信物本座便退。”
齐项听完,才明白自己成为龙焉的工具,也顿悟为何昨日各方龙氏眼神奇异的看他,还有龙煜一脉这般火气由来。然而陷入龙氏贵族之争亦是齐项无奈之处,谁能自己一觉醒来就要与龙女结缘。况且他孤身随侍郎来京,在此举目无亲,连自己的居所都无一间,要问定情信物更是没有。面对龙逸的伸手,齐项面露难色。
“连信物都没有?倒是好生了得。”龙逸冷笑道。
齐项窘迫不知如何应答,忽然又想到离乡前,县内乡民为他所铸的那块玉牌。玉牌本是载着他的思乡之情,所以一直贴身携带。他将玉牌解下,此番情况也容不得留恋,便将玉牌交到龙逸手中。
龙逸看了几眼玉牌,并无什么兴趣。龙归命见信物已换,也无多言,由黄文护送众人一同前往天坛准备祭典,留下齐项与黄侍郎收拾好仪容再自行驾车而去。
沐浴更衣之后,管家备好马车送二人到郊外天坛。路上齐项拿出那木梳递给黄侍郎。
“我听闻贵族龙人衣食住行奢华成风,龙女衣是丝绸貂衣,饰件装扮也是些金钗凤冠,玉簪珠链;这等平常木梳,怕不是那龙逸来时在街边随手买来,也叫信物?”黄侍郎压低声音说道:“昨日祭坛上,龙煜所献之物正是龙焉在其军中安插势力首级。龙氏自古以来便没有与常人成婚之理,龙歧一氏并无辈分。龙焉主持你与龙灵知撮合,意在将你作棋让龙煜世家蒙羞,以此激起龙煜叛逆之心,届时以除讨伐逆贼的名号调动各方龙氏兵力先剿蟠龙一脉。此计可称上好。今日信物交换,想必很快就会行婚。看这信物毫无诚意,那老方候也是绝口不提嫁妆一事,可知龙煜忍不下龙焉这口恶气,几日之内必起兵乱。”
“只是龙煜杀头一举引起龙焉猜疑宫中有人泄密,昨夜息禁枢在郊外行宫以及皇宫内严巡,西王龙尹所派探子也无法与各方联系,我们更要谨慎言行。”黄侍郎低声说完,将梳子交回给齐项。
齐项心中一沉,顾虑道:“若是龙煜不起兵乱,我岂不是要随蟠龙氏族归到东境?”
“放心,就算龙煜不起,龙尹,龙禾也会起。他们军中已有龙焉暗下人马,若是兵权被夺必是死路一条。届时我们隔岸观势,若是龙焉胜出,便继续跟随朝廷......”说到这里,黄侍郎顿了顿:“没准龙灵知会被贬为庶女许配与你。有此等美人为妻,倒也是好事。”
“黄兄勿虑,在下一心随黄兄图谋壮志,若是有人阻拦,不管何等美人我也不贪恋半分。”
黄侍郎点头,继续说道:“若是蟠龙一脉夺权,你便主动交出信物请降,龙煜虽是年轻,也知是非大义,想必不会怪罪于你;若是烛龙支龙尹夺权,你继续随我黄门便是,其余应龙支龙禾,虬龙支龙辞等若是夺权也如此做法。”
马车行至天坛,二人失语,整理好仪态进到天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