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再次透过窗棂照射在谢平棱角分明的脸上,青儿也醒来,面容却带着些许忧愁。
“还是谢公子你最好。”青儿轻声说道。
“哦?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自己在青林苑的好名声谢平自然知道。只是好奇,为何今天青儿突然直接提起这么一句。
“谢公子你不知道。自两个月左右前开始,一群生客突然隔段日子便来到我们青林苑。若说常来往的客商还懂得些克制,知道些中原礼仪。那群生客则是如禽兽一般,丝毫不懂廉耻。”
“哦?”谢平故作不知问道:“生客?我倒是从未听华姨提起过。”
“华姨每日招待客人那么忙,哪有功夫特意和你讲呀。我本想上次同你说说,但你醒来便急匆匆走了。”
“上次情况特殊嘛。”谢平微微笑道。
“本来姐妹们心中抗拒那些毫无礼数的人,但谁知他们居然那么有钱。就连华姨的嘴,都被他们用银子堵住了。有些姐妹为了那些赏钱,变得主动,结果都只经一次便再也不同意。”青儿继续说道。
“也是苦了她们了。”谢平若有所思。
“我们这些人,哪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青儿轻叹:“半月前来了一人,估计是那一伙人领头的。不知他有什么奇怪之处,他走后,芳儿妹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关了自己数天,才重新开门呢。”
“哦?竟有此事,那人叫什么?”谢平装作漫不经心问道。
“我听姐妹们聊天的时候听到了,据说是叫贡布。”听到谢平问,青儿轻快回答。
“贡布……”谢平若有所思,然后打趣道:“这名字不好听,还是叫青儿好听。”
“讨厌,哪能把奴家和那种人比在一起呀。”青儿娇嗔说。
“这群人倒还真是让人厌恶。好好的青林苑,被他们搅闹得乌烟瘴气。”
“谁让他们太有钱了呢。”青儿喃喃道:“若不是有谢公子,奴家怕是也要遭此一劫了。”
“不会的。”谢平随口应道,心绪却全在这名为贡布的人身上。
…………
“爹,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
谢平也未曾想到仅是在青林苑呆了一晚,便能获知这些消息。于是便回府将打探到的内容告知父亲。
“嗯,做得不错。达禄……阿德曼……这二人的名字倒是有些耳生。”谢德武思索着说道:“不过这贡布一家,倒是老相识了。”
“您认识他?”
“贡布的父亲,曾是鸿云城有名的富商。不过二十多年前,他父亲得罪了大蒙国的一位贵族。这贵族使了些手段,削去了贡布一家的商贸资格,收了他们的全部家产。”
“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嗯……”谢德武缓缓道来:“此后没几年,他父亲便自杀身亡。母亲因此神智不清。贡布的几个兄弟姐妹自家道中落后,便再也不管不顾。贡布在他母亲去世后,也失踪了数年。”
“这贡布能伺候他父母数年,听上去倒也不是不孝不义之人。”谢平说道。
“贡布小时候,我倒是见过他一面。只是不知,此次为何会入到这趟浑水里。”谢德武叹道。
“想必他背后,定有更大的势力在作怪。否则贡布根本不可能在这短短数年间获得如此大量的钱财。”谢平分析道。
“没错。但该势力为谁,我们尚不知道”谢德武点头,拆开一封写有密语的信件,边看边稍显惊讶说道:“你这小子,运气还不错。鸿云城也传来消息,贡布便是此次事件的头目。你接下来的日子,若有机会,便多了解些贡布的情况吧。”
“好的,父亲。我一有消息,一定随时向您禀告。”
“切记不要冒险,也不要引起他们的警觉。”谢德武叮嘱道。
“您放心吧,爹。”
“你娘有事找你,去吧。”
离开谢德武的书房,谢平阔步走向母亲的卧房,却隔着挺远,便听见两位妇人喜悦的交谈声。待走至门口,只看见侧街的王氏从屋内走出。
“谢少爷,你过来啦。快进屋吧,夫人正等着您呢。”王氏笑着说道。
谢平点头。却待王氏走远后,才进了屋子。
“娘,她怎么又过来了,你是不是又让她去物色哪家姑娘了?”谢平喊着进了门。
“你这孩子,小声些。别让人听到。说话这么难听,怎么叫物色呢。”
“她早就走远了。娘,我不是说了,我现在还不想成亲么。”谢平撅着嘴道。
“还真想让娘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啊。”张炎心佯怒道。
“哪儿有啊。娘,我这不是还是个小孩儿么。这么早成亲,就不能自在玩乐了。”
“二十五的人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小孩儿呢。也不害臊。”张炎心被谢平逗笑:“打小就跟你玩儿的刘一聪,孩子都快有了,再瞧瞧你。”
张炎心口中的刘一聪,是商人刘大能的儿子。他原本也是谢平一伙的玩伴,却在成婚后被彪悍的媳妇管束成了温犬一条。多喝一口酒都得经过媳妇允许。刘父和刘母倒是很开心有人能治住自己的混账儿子,只是苦了刘一聪。
谢平和方宁有时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俩也弄不清楚,刘一聪娘子那瘦小的身躯里是怎么爆发出那么强大的能量的。
“我们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嘛。”谢平苦着脸说道。
“行了,别跟我这儿装可怜了。你娘什么时候逼过你。偶尔给你介绍介绍,哪儿来这许多废话,赶紧坐过来。”
听着张炎心不容反驳的口气,谢平只得抽出凳子,坐在张炎心身边。
“这次都也是些好人家。你先看看,若有中意的,会会面再决定也不迟。”说着,张炎心从桌上挑出一张画像,缓缓展开。
展开画像,只见画中女子眉毛浅淡,豆眼轻眯。塌鼻梁下是一张巨大无比的嘴,嘴边还有一颗探出黑毛的大黑痣。
张炎心吓了一跳,赶忙将画卷扔到一旁。
“就是这样的?”谢平惊悚道。
“哎,这钱知州的闺女怎么长得跟他爹一模一样。也惊了为娘一下。”张炎心抚着胸口说道。
“娘,咱能找点儿靠谱的不。在您眼里,您儿子就只能配上这样的?”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这些年如此挑剔,好的赖的都看不上,现在哪还会如此苦苦寻找。还说什么,画像都是骗人的,一定不能相信。为娘还得派专门的画师跑上数百里,只为画一张相。”
“不过倒是能看出,这画师确实没收别人黑钱。”看着被扔到桌边,漏出一角的画像,谢平又一激灵说道。
“那是自然。这画师可是花了大价钱请的。一年到头啥也不干,光出门给姑娘画相了。”
“得赏,得赏。”谢平认真说道。
“当然得赏。你是不知道。这画师画像的时候,根本不敢让旁人坐在边上观瞧。一画完,拎起画就跑。若是碰上长相不好的姑娘,跑得慢了被人看见,就少不了一顿打。”
“看来这画像,都是命换来的啊。”谢平感慨道。
“也就是人家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不下重手。否则,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边说,张炎心便又拿起了一张画像。
有了之前的铺垫,一般人的长相都看上去顺眼了许多。
“这位是刘定府的女儿。这也算得上是家世显赫了。”张炎心介绍道。
谢平对家境倒是无甚要求。挑画像这种事,既然根本无法对对方为人有所了解,倒不如直接从外貌下手。有眼缘倒也就足够了。
只不过,这刘定府的女儿长得实在太过平平无奇,身形还过于干瘦。谢平仅看了一眼,便叫母亲将画像置于一边。
连续看了多幅画像,谢平都快有些审美疲劳,却还是未曾发现一张看得上眼的。
母亲觉得不错的孙知州女儿和李定府千金,谢平也没相中,直接否决了。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挑。”张炎心摇摇头道:“这是最后一幅了。”
太煎熬了,快点儿结束吧。谢平心里如是想着,却眼前一亮。
这画中女子看上去年龄不大。精致的发髻下是束起的长发,剑眉高鼻,圆润的下颔配上精致的五官竟显出一丝英气,透亮的双眼又使整个人显得灵动。
“娘,这是谁呀?”
“这是萧丞相的女儿,萧羽熙。”听到儿子感兴趣,张炎心赶忙介绍道。
“呦嚯,这么大的官。”谢平盯着画像,越看越只觉得这人似曾相识,这名字也好像听过。
“萧羽熙……”谢平念叨着。
“你难道忘了?萧家与谢家是世交,萧丞相与你父亲交好,羽熙小时候,还来边烽镇呆过数月。”看儿子想不起来,张炎心提醒道。
“噗……”谢平刚喝进口中的一口清水直接喷了出来,惊恐地说道:“是那个丫头?我的天,她都长这么大了?”
谢平之所以如此惊恐,是因为大约十年前,那时尚不是丞相的萧楚非耐不住女儿非要出门看看的哀求与哭闹,便将七岁的萧羽熙送到边烽镇的谢府住了几月。而带着这个小丫头玩,便自然成了当年十五岁谢平的任务。
只是这丫头实在是个混世魔王。她最擅长两件事,闯祸和告状。不仅将谢平一伙闯下的祸丝毫不差的告诉谢平的父亲,还将自己闯的祸一并安到谢平几人头上。谢平因此没少挨骂。
由此,萧羽熙对谢平,称得上是少年阴影的存在。
“不行不行,虽然这丫头长得好,但是她也太小了。”谢平找理由拒绝道。
“这有什么的,女儿家十四岁便能出嫁,羽熙今年都十七了。和你也未差过十岁,我觉得挺合适啊。”听出谢平并未完全拒绝,张炎心赶紧劝说着。
谢平哪吃这套。想着若是同这丫头成亲,有极大的几率自己将成为第二个刘一聪。刚想再次拒绝,却听见院外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谢姨母,您在吗?熙儿这多年没见,可想坏您了!”
“谁?”谢平升起不好的预感。
“就是羽熙啊,你爹没同你说?她前些天从京城出发,正是今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