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在这个深宅大院里想要往上爬,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在乔苏苏亲身经历后终于深刻体会到。
事情起源于穿越而来的第二天。那日,辛者坊来了一位姓苏的新管事姑姑,据说是翊王的奶娘,翊王府主殿的忙内人儿。近几年身子不行,管不了主殿内那么多大小事务,才被王爷差到此处挂个牌谋个清闲职务。
苏姑姑新官上任,坊内的妈妈们也是为了谄媚迎合她,在那日办了小规模的酒宴迎接。
于是坊内所有姑娘们都想着去跟姑姑混个脸熟,好日后有机遇让姑姑为自己美言几句,虽不知奏效否,但给留个好印象总是没错的。
如此一来,所有的脏活累活全都压在了食物链最底端的苏乔和那个近几日因为说大话而在妈妈们面前失宠的小凉人儿细雪。
小说里只是隐晦地略微描写过苏乔的生存环境,并没有开诚布公地详细地铺垫过苏乔后来走入歧途的背景,恨透了她的人,殊不知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四更便要晨起去翊王府后花园的静庭湖边采集露水,为早晨起身的主子们烹茶做准备,随后便是将侍女们的衣服洗净,在正午前晾上架子才能吃饭,午饭基本没有肉,是很粗淡的青菜和最劣质的白米饭,输入与输出不对等,乔苏苏很快傻了。
所以下午在推粪车时,她工作时的体态如同行尸走肉,以至于在路上与翊王擦肩而过都不知道。
府内曾有明文规定,凡持重物会推粪车的隶人,因为无法抽身,可免除那段时间的礼节。
没有人叫乔苏苏行礼,即便细雪在前头一直兴奋地叫着笑着,乔苏苏也无动于衷地与他错过,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原来这么早这么早,却因为身份的原因,没有望过对方一眼,没有和对方说过一句话。
秋风瑟瑟,吹落了她的衣襟,她瞬间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因为强烈的困欲而放弃思考,只无意识地将耳后的几绺头发拨到额前和脸颊旁,以此“保暖”。
翊王身边的小斯福禄让那个聒噪的女孩子闭嘴,翊王却一笑而过,“无妨。府中多些热闹也不错。”
温柔又充满磁性的音色散布在空气之中,周围的奴婢们都是一愣,而细雪则是心花怒放,当了一次关公,脸红到了耳根。
粪车隧逆风而行,苏乔被动地扛着下边的梁柱,继续行尸走肉地前行。
秋风很合时宜地将衣襟吹到了翊王沈遇之脚边,沈遇之将衣襟捡起,由于粪车巨大,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粪车下方支撑的人,于是便先入为主地以为,这片衣襟是细雪的。
他轻轻拖着衣襟细看了看,上面有用细小针线缝制的诗文“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以及一字落款“苏”,隧问福禄,“辛者坊还有读过诗书的?”
“回禀王爷,”福禄恭敬地颔首道,“这辛者坊的奴隶大多来路繁杂,有乞讨而来,也有家破人亡后被卖来之人,读过书的,大致也是有的。”
遇之点点头,深思有些怀着怅惘与追忆,“本王记得苏姑姑也懂诗文,不过家道中落,为人奴婢,一生也不得显志。像姑姑般的女子待在辛者坊实在可惜,将人调来主殿伺候吧。”
王府下人的执行力总是那么高,沈遇之刚刚下达了吩咐,消息便已经传到了细雪的耳中,那时候她们方才到达粪池。
升了官儿的细雪立马撂挑子得意洋洋地想走人,乔苏苏当然不肯,硬是让她做完最后的差事再走。
“你干什么拉拉扯扯的,我告诉你,我现在身份和你不一样了,你这个贱奴,没资格碰我!赶紧给我放手!”细雪疾言厉色,一副主殿大婢女的架势。
“先把这桶东西倒了再走!”饶是这家伙升迁了,乔苏苏依然毫不畏惧,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哎呀,我不要,哪有大婢女倒这些东西的?!!”细雪怒极,恶狠狠想扯回自己被乔苏苏抓着的手臂。
“你倒不倒?”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睡醒的缘故,她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不像是不生气,更像是海啸前的平静。
“不倒!”
“好,”乔苏苏深吸气,点头,“不倒是吧!”
正说着,便弯身随手拈了把泥土往她脸上撒。
“啊啊啊啊啊!你疯啦!”细雪被粉沙迷了眼睛,貌似很痛苦的样子,随后不停吼叫着冲过来,“你是不是有病啊!”
两人迅速打成一团,交缠起来!
很快,意外发生了。
细雪很聪明,故意把乔苏苏往粪池边引,但是在交缠过程中,乔苏苏很快注意到这一点,便顺着她的意思一点点往后靠,就在细雪准备发力将她推进粪池的时候突然转身远离了粪池口,而细雪则因为推时扑空而重心向前,正正好好掉进了粪池里。
“呜呜呜啊啊啊呕呕呕……”细雪白皙的脸颊很干净的衣服被粪池里的污渍染的污浊,粪池内的脏物很久没有与外流通,所以“水位”很高,竟然把细雪淹没了,她掉进去后便一直上下沉浮,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乔苏苏预感大事不妙,于是赶紧叫人把她捞了上来。
辛者坊的姑姑妈妈姑娘们听闻这件事都赶了过来,细雪被捞上来之后浑身散发着恶臭,新上任苏姑姑微微皱着眉,打发她赶紧将自己洗干净再来问话。
细雪哭着鼻子走了。
众姑娘们都笑她,见细雪过来了,便都嫌弃地往一边躲了去。
细雪注意到了这些,走了一段距离,便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乔苏苏一眼。
苏苏吐吐舌头,翻了个白眼:“让你惹我!自找!”
细雪走了之后,妈妈们因得知细雪攀上了高枝,想追究继续此事为细雪报仇来讨好些,不想苏姑姑竟一点也不想管这档子事,只看了苏乔一眼,便吩咐让众人都对外说是细雪走路不慎自己掉进去的,虽然理由很荒唐,但苏姑姑毕竟位高权重,在这个场子里,没有人敢反驳她。
苏姑姑的态度非常明朗,明显对乔苏苏法外开恩。
几个妈妈面面相觑,如今局势不对,便都讪讪地回去了。
自粪池事件后,人人都晓得乔苏苏不好惹,再也没人敢找她麻烦,也不敢把自己的活儿丢给她敢,甚至还多出许多愿意帮她干活的人,至此,乔苏苏开始在辛者坊混得风生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