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谦听着耳边小伊那毫无掩饰的兴奋,似乎也被感染了这种好心情,带着一种连他也说不清楚的宠溺,在小伊的脑袋上拍了拍,“我已经让侍儿去吩咐了,等下靠岸,便带你去那岸上看看。那里……”上官谦想着那个地方,思虑着要不要告诉她。想着,忽然笑了开来继续说下去﹕“那里,还有间屋子呢!”
正说话间,画舫已经稳稳当当停靠了下来。小伊一看到那在眼前的紫色,兴奋不已,拉着莺儿的手便欲小跑下去,却为料到莺儿见到小姐欲拉她到那传闻中漂浮着鬼魂的岛上,当下颤抖着。小伊触碰到她满手的冰凉,见她苍白着脸,心下不忍,便直接将她留在了画舫中。上官谦冷眼看着这一幕,并没有说些什么,这般的动作,自然便是同意了小伊的决定,默认莺儿留下来。
小伊顺着木板,在下人的服侍下,蹦蹦跳跳上了岸,正笑着想叫着他们一起上岸看看,却发现他们皆同莺儿一般的苍白,甚至很害怕到这里来。即使很是疑惑,却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原先那满腔的热情,恰似被那冰冷的水从头至尾浇了个透,让她好生郁闷。
上官谦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冷笑着,倒是养了一群贪生怕死的奴才,冷冷说着﹕“你们都在这里候着吧,不必跟着了。”他倒不是可怜他们,只是,不喜欢他们这样的情绪影响了那开心的人儿。那群奴才听着自家主子的话,犹如得了天大的特赦般,皆松了口气。
侍儿跟在上官谦的身后,冷然盯着眼前的一幕,想着,回去,这些奴才,怕是会来一个彻底的清理了吧,无埖谷一向不养废物的。正想着,便听到上官谦的话传了过来﹕“侍儿,你也留下了吧。”侍儿听着,欲开口,却被上官谦望过来的眼眸吓了一跳,“你知道,我一向不喜他人反驳的。”
侍儿忙跪了下来,垂下眼眸应声﹕“是,主子。”侍儿留下画舫上,冷着脸,看着上官谦尾随着小伊越走越远,看来,主子,是要将她带到那里去吧。只是,主子,您真的确信,这一步棋,走得是对的吗?侍儿总是有一种害怕,害怕事情的发展不是主子可以把握在手中的。
上官谦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原以为坚不可摧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揪痛着。那年,那名永远淡淡的女子,在这里,陪伴着自己度过了自己最困难的时光,原以为,以为度过了那个关口,一切便都在自己的掌握中。更是天真的以为,自己会和她携手渡过一生,却未曾料过,终还是自己那年天真单纯到可笑,总是喜欢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上官谦有些不适伸出手轻轻捂着心口处,那里,还是会痛到让他窒息。
清伊,清伊……熟悉的声音在上官谦的耳边萦绕着,他压下了心中的不适,看着前面那个因为紫色而开心在满片的蔷薇中小跑着的身影,还是有些担忧嘱咐了出口﹕“小心花中的刺。”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低低吃痛的声音,上官谦有些慌乱,这片蔷薇,不是普通的蔷薇,花上的刺上,带着一种让上官谦为之头痛恼烦不已的毒。若不是这蔷薇花刺上的毒,她,现在,不会成为活死人,躺在那床榻上。
小伊呆呆看着被那花刺刺破的手指,愣愣看着那滴鲜血从手上落下,绽放在那开的妖艳的花上,看着那紫色的花渐渐变成了红色。上官谦心下一急,忙到了小伊的身边,正想着为她进行简单的处理,他,不想,小伊变成第二个清伊,不想。上官谦牵起小伊的手,责怪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到这一幕,心中的震惊,使得上官谦愣了许久。他寻了这么久的血,可以克制住紫蔷薇的毒的血,终于让他找到了。
上官谦欣喜之余,心中却翻腾着,矛盾重重。这血,他是找到了,但,浇灌那曼陀罗,需要的血,怕是眼前这个傻丫头不能承受的吧。上官谦想着书中记载的法子。书中记载,曼陀罗的成长,为了解蔷薇上的毒,需用那可以克制蔷薇毒的血,从种子开始浇灌,直到,曼陀罗长成开花,取那花蕊,入药。上官谦承认,这一刻,他很想自己未曾知道这件事。
小伊难得看到眼前这位一向自诩为神医的上官谦陷入沉思,这一幕,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少见,她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再多看几眼呢?不然,倒真是可惜了这么难得的画面。在她处于叫不叫的矛盾选择时候,不经意的抬眼,却看到上官谦一眸的复杂盯着自己。即使再被人称为没心没肺,尽管,在某些方面上,她的确是真的有些傻,但此刻,她还是对于上官谦这般的眼神感到有些许的害怕。
小伊很不习惯上官谦用着这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在她欲开口对上官谦说些什么的时候,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些片段,快到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想要伸手抓住些什么,才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让她很是挫败。心,好像因为那些片段,痛到让她微微低了身子,痛,泪不受控制一滴滴沿着脸颊落了下来。小伊觉得上官谦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她很想叫住上官谦不要在喊她了,她听得见,才无力的发现,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上官谦在小伊的身子像那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的时候,忙伸手扶住了她,看着她那布满汗水的脸颊,似乎是有什么痛苦的事情,让那双一向都笑得扬起的眉此刻紧紧蹙着。看着这般的小伊,上官谦心中传来阵阵的钝痛,忙挽起她的衣袖,将她护在怀中,右手按在了她的脉象上,许久,才松了口气。怕是又触动了往事。上官谦看着怀中睡着的容颜,低低喃语着﹕“我忽然很不想让你想起以前的一切了,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看来,现在只能将她带到那间屋子了。
痛,小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痛,只是痛到让她全身无力,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耳边,一直叫着“阿奴,阿奴,阿奴……”声声切切的声音,让小伊心中无由来的痛,揪痛,像是被人用着那些小小的绣花针在一点一点刺在曾经结痂的伤口上,痛到让她倒抽气。小伊很想开口让他不要再叫了,她很不舒服,很不舒服。
然而小伊还未开口,便看到一名女子斜斜半躺在一张金缕雕花的软榻上,似乎因为是在冬天,站在女子身后的婢女取来了一张纯白色的毛毡盖在女子的身上。女子只是笑着转了身看了一眼婢女,而后便继续看着手上的书籍。可是,小伊想要看清楚这名女子的面孔,无论她怎么努力,看到的,都只是模糊的景象。
就在小伊觉得无趣的时候,似乎听到一声什么,可是,模模糊糊的,小伊一脸的迷惑,却见那躺在榻上的女子听到后,笑得一脸的满足,光着白皙的足踩在那光滑冰冷的地上,小伊忽然觉得自己的脚没由来的一阵冰冷。女子小跑了几步,便扑进了一个怀里,笑着说些什么。那男子看着怀中的人儿,见又是光着脚乱跑,皱着眉朝身后的奴才说些什么。
不知为何,好像换了什么,小伊发现自己仍热站在这间屋内,地上却多了一层厚厚软软的毛毯。小伊心中一阵的悸动。看到那男子笑着拥着女子重新躺在榻上,取过女子刚刚看着的书籍,一一为女子说着书上写的内容。渐渐的,那女子迷迷糊糊睡着了。小伊忽然觉得那男子看着怀中睡着的人儿,一脸的满足和开心。仅仅是这般的场景,小伊心中却无限的酸楚。她很想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给她的,永远都是像蒙上了一层雾。
在这个所谓的梦里面,小伊便是个看客,可是又不是看客,她的心,随着每一幕而颤抖,即使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眼前的一切消失殆尽,留下小伊的,又是那个让她心疼不已的声音,她真的很想让他不要再唤了,可是,她一点也开不了口。
上官谦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中的小伊,心中有一个想法已经渐渐成熟,对她,他似乎已经下不了手了。看着睡梦中的她紧紧蹙着眉,心里没有来的揪痛,怕是又梦到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吧。若是要那般做的话,那么,看来最近这段时间用的那味药,是该停下来了,可以唤起她失去记忆片段的药,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她继续服用了。上官谦看着床上昏睡中小伊的这幅模样,怕是今夜回不去了,想想,便踱步往岸边走去,该让一些下人回去取一些药材送过来。
不一会儿,上官谦赶了回来,许是刚刚赶路赶得有些急,上官谦的额间不可避免附上了一层薄汗。回到屋内,上官谦有些着急忙靠近床边看看小伊的情况,见她仍是昏昏迷迷睡着,还不时呢喃几句,上官谦原先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走到一旁,拿起一块布帕,沾湿后拧干,为她细细擦拭着。上官谦凝视着昏睡中的小伊,看着她蹙着的眉渐渐松了开来,正当他欲松一口气的时候,小伊那微微松开的眉突然紧紧皱在一起,似乎梦中遇到了让她不舒服的事情,一滴晶莹的泪,渐渐的沿着她的粉嫩白皙的脸颊落了下来。
上官谦因为小伊落下的那泪,心中一阵烦躁,看着那泪越来越多,渐渐沾湿了那绣枕。上官谦到底还是忍不住了,轻轻唤着小伊的名字。看着那睡着的人儿紧闭着的双眸在自己的声音中,渐渐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往日一直都是水汪明亮的眼眸带着一种刚刚醒来时的迷糊,显得小伊带着一股让人说不清的可爱,可以说是妖艳的脸庞,带着一股可爱劲儿,这让上官谦为之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