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第二日接到大理寺上报的折子时,越看越气,一把将折子摔了出去。
厚重的折子撞击到乾元殿中的柱子上,“帕”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常顺公公赶忙走过去将折子捡了起来,又放回了案上。
三爷独自一人站在殿下,纹丝不动,只一抬手,拱手劝到“陛下息怒。”
皇帝一手拿起常顺公公刚刚捡回来的折子,拿在手中甩动了多次,对着三爷说到“你可知这折子上写了什么?”
三爷低声回答到“儿臣不知。”
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常顺公公小心翼翼地从皇帝手中接过了折子,迈着碎步将折子交到了三爷手中。
三爷双手接过奏折,仔细地翻看了起来。
不时,三爷双手合上奏折,递还给了常顺公公,拱手对皇帝说到“大理寺已得到那转运使供出的详细账本,何日何时运送了多少箱银子到杜尚书府上皆有详细记载。杜尚书的认罪书也写得清清楚楚,是他受了转运使的蛊惑,猪油闷了心才干起了这笔勾当。”
皇帝双目紧紧盯着三爷的脸,脸色阴沉的问道“你信?”
三爷与皇帝对视了一眼,随即恭敬地低下了头“儿臣不信,却也不得不信,毕竟杜尚书已死,如今已死无对证。”
皇帝轻笑一声,“天子脚下,日铸私银近万两,给他杜令德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皇帝重重地拍下桌面,桌上的墨都溅出来染在了空白的纸上。
整个大殿没有人敢吭声,仿佛整个殿中都萦绕着天子的余威。
不久,常顺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悄悄进来递话。
只见常顺公公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悄声来到了皇帝跟前,极小声的对皇帝说了什么。
皇帝的面容由怒转喜,随即就起身对常顺公公说到“随朕去看看。”
转身的同时,皇帝又看了眼站在殿下的三皇子,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随意地说到“既然杜令德已经死了,就暂且先这样,你回去吧。”
三爷低下头对皇帝一拱手“是。”
皇帝走后,三爷也出了乾元殿。
青吾正恭敬地站在殿外,见到三爷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二人一路沉默地走出了乾元殿的范围。
青梧小声对三爷汇报到“您进去不久,就有丽贵妃娘娘的内侍来报喜,说是安常在有喜。”
三爷疑惑地停下了脚步“安常在?”这名字似乎并不耳熟。
青梧继续小声解释到“是今年年初新进宫的,原是丽贵妃娘娘带进来的,说是娘家的表侄女。”
三爷冷笑了一声,继续开始往前迈步,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
皇帝已五十来岁,这个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
转眼,三爷就已经来到了太后殿外。
太后得知三皇子今日进宫,一早就派了内侍通知了乾元殿,让三爷忙完正事去她那儿一趟。
三皇子由门外的嬷嬷一脸热情地引进了殿内。
三爷一跨过门槛,抬头就看见殿下坐着好几个世家夫人和小姐。
三爷不虞地皱了皱眉头,同时开始止不住的头疼。
太后坐在殿上,热情地对三爷招手说“老三来了,快坐到祖母边上来。”
三爷只笑笑,顺意地坐到了太后身侧。
紧接着,太后就开始给三爷介绍殿下的夫人和小姐,说是今日来给太后请安的,既然三皇子过来了,就顺便见见。
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后的外家:安国公府的夫人和孙小姐,孙小姐长相明艳,只见她一侧身、一歪头,给三爷请了安,就透出一丝妩媚的气息。
三爷面无表情的回礼。
其次便是安国公夫人的娘家:礼部尚书苏尚书的夫人和苏小姐,苏小姐清瘦窈窕,柳叶弯弯的眉眼,真是清丽风姿。
接着还有两位并不出众的世家夫人和小姐,都一一给三爷见了礼。
三爷对各位世家小姐一一回礼,脸上并没有对任何一位小姐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太后显然对三爷的反应有些失望,短暂的失望后还是帮忙打了圆场,让三爷带几位不常进宫的世家小姐们去园子里逛逛,留了几位夫人说话。
可三爷似乎对太后的圆场并不领情,反而推脱前头的案子有些手续没有办完,就起身告辞退下了。
三皇子退下后,几位世家夫人和小姐也都失望地一一告退,只留了安国公府的夫人留下与太后说话。
安国公府夫人一脸焦急,又略带不满地对太后开口说道“太后,安国公前些日子就在抱怨了,说那丽贵妃故意没把咱家丹儿列入三皇子的选妃之列,硬说是月份上小了几个月,这才求到了您面前。可如今我看三皇子这态度,似乎根本就是对咱们家无意啊。”
太后斜了安国公府夫人一眼,安国公府看着太后犀利的眼神,讪讪的低下了头。
太后回过头来,心中叹了口气,她这个弟弟不争气,娶的弟媳也如此不懂事,也怪不得安国公府在弟弟的手中日渐没落。
太后又看了眼站在安国公府身后的孙小姐,眼中更是不满。
如今,孙尚书一案令三皇子在朝中威望更是如日中天。选妃在即,都想三皇子妃的名头落在自家头上。若不是为了帮扶快要真正没落的安国公府,自己又何必插手孙辈的婚事呢。
太后有点不耐烦地打发了安国公夫人和孙小姐,想了想,派人宣了丽贵妃过来。
待丽贵妃得到消息,三爷早已带着青吾出了宫,驾车直往裴府走去。
青吾心中有点忐忑,三爷从太后宫里出来就脸色不好,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后不是一贯来都待三爷十分亲厚吗?
马车停在了裴府正门,三爷一身官服由人迎进门,直奔裴老夫人的院子。
裴老夫人得到通报,正在院中等他,见他一身官服浑身气场凛然地走进来,十分惊讶,
毕竟三爷为了避嫌,从前过来要么只走侧门与后门,要么是悄悄过来,出了从西边回来那次,今天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可是没有的事。
三爷与裴老夫人一同进了室内。只见他自顾自坐在凳子开始闷头喝起了茶,一杯接着一杯,仿佛这茶是烈酒一般,整个人一副借酒消愁的颓废样子。
站在三爷身后一直小心翼翼添茶的王妈妈和坐在三爷对面一脸好奇的裴老夫人都直盯着三爷皱着的眉头十分不解,这么些年,这位三皇子可从没这么失态过。
裴老夫人朝王妈妈使了个颜色,三妈妈会意地退了出去。
“你这么喝下去,厨房的水怕是都要烧不过来了。说吧,到底怎么了?”裴老夫人正了正身子,极为认真地问道。
三爷放下手中的茶杯,并没有抬起头来看裴老夫人。
“太后、丽贵妃、马丞相、孙尚书都想将自家的人变成三皇子妃。”
裴老夫人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说到“我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这么点事啊。”
裴老夫人一脸无所谓地说到“这有何难,他们要是想,就都娶回来呗,偌大的三皇子府,难道还娶不下不成?”
三爷抬起头,一脸为难地望着裴老夫人,似乎还有点生气。
裴老夫人像是发现自己说过火了似的,讪笑着拍了拍三爷的手说到“好了,好了,外祖母不逗你了。那你说说,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三爷叹了口气,似乎思虑了极久才下定决心地回答到“我不愿。”
裴老夫人心中“哦?”了一声,仿佛并不意外这个回答,反而意味声长地问道“你是不愿娶他们安排给你的人,还是其他选妃名单里的姑娘都不愿娶?”
三爷眼神无比坚定,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都不愿娶。”
裴老夫人“咿”了一声,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问道“你可是心有所属?”
这回三爷没有接话,似乎也没有了前面的坚定。
裴老夫人心中哼了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又问道“你心悦之人是否也心悦于你?”
三爷转过头看了裴老夫人一眼,又转回头来,小声回答到“孙儿不知。”
裴老夫人心中翻了一万个白眼,表情仿佛在说我早已洞察了一切,你们就快点捅破这层窗户纸吧。继续问道“男儿当坦荡磊落,既心悦于她,告知于她又有何不可?”
三爷却依旧没有接话。
裴老夫人等了许久,见他还是不回话,只好又叹了口气,说到“我见表小姐这几日在家似乎是闷得慌,不如你带她出去散散心吧。”
三爷这才又抬头看向裴老夫人,嘴角挂着一丝笑说了声“是。”
裴老夫人看着三爷无法掩饰的笑容,又翻了一万个白眼,摆了摆手说到“赶紧走吧,被皇上知道你这么大张旗鼓来裴府,还不得猜测我裴家要给你灌多少迷魂汤呢。”
三爷拱了拱手,与裴老夫人告了别。随即又告知裴老夫人此次前来还给她带来了许多滋补身体的药材。
裴老夫人笑着送走了三爷,又看着王妈妈从院外搬进来的一盒盒药材,心想,她这外孙还真是只坑自家人,想谈个恋爱还得让自己一个老婆子给他背锅。
第二日坊间就传出了裴老夫人忽然倒地昏迷不醒,三皇子正在宫中议事,听闻消息,就急忙赶去探病的孝顺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