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与镇西将军昨夜收获寥寥,或许是对方早就做好了销毁证据的准备,铸银厂的工匠尽数被杀,铸银工具也只剩下些许能够辨认的部分。索性还留有几箱当日出厂的银锭子还未被大火烧毁。
皇帝看着殿下几箱尚且完好的银锭子,愤怒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低声吼到“好大的胆子!来人!”
殿外等候的长顺公公寻声进来,见到怒气横生的皇帝,赶紧跪了下来。
“将杜令德给我叫来!让他看看!户部是做什么吃的!”常顺公公赶紧爬起来领了命,赶忙朝外奔去。
不时,户部尚书杜大人,刑部尚书曹大人,御史台王大人,大理寺郭大人,左丞相赵大人,右丞相马大人尽数到来。
户部尚书杜大人一踏进御书房,一眼就看见了放置在地上的几口敞开的大箱子,白花花的银锭子就像催命符似的,让杜大人小腿肚子都打颤。
后来的几位大人先后都见着了这些银子,刑部尚书曹大人甚至从中拿起了一锭仔细瞧了瞧。
赵丞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先开口“陛下,不知让我等前来所谓何事啊。”
皇帝给了他一个白眼,又是个明知故问的老狐狸,对着三皇子使了个眼色说“老三,你给众位大人解释一遍。”
三爷对着几位大人拱手行礼,语气平静地说道“昨日我接到线报,说是东郊林子里有个武器作坊,总是趁着天黑偷偷加工各式武器。”
赵丞相在听到“东郊林子”四个字的时候,眼色深沉地瞪了户部尚书杜大人一眼。
“本不是什么大事,我那日正巧轮班巡查,就向父皇多请了一队兵马打算顺道去看看。却未曾想那根本不是个武器作坊,而是个铸私银的黑工厂。”
三爷的话一出口,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全都吸了口气。铸私银可不是小案子,怪不得三司大人全都来了。
三爷心中满意,表面继续装作苦恼地皱着眉头说道“那背后的人似是早有防备,不仅立即将所有工匠灭了口,还一把火烧了整个铸银厂,就算我赶到时已经尽力救火,也只抢救出这些私银,其余全被大火烧尽。”三爷指了指地上的银子,面露惋惜。
额头上冒冷汗的杜大人听到这里,心中才微微松了口气。赵丞相紧握的手才松了一松。
皇帝面露愠色,低声问道“杜尚书,此事你可知情?”
杜尚书整个人俯在地面上,头也不敢抬,直喊道“陛下,此事确是户部失职,但臣事先并不知情。”
“好一个不知情。老三说就这么一个厂日铸银量就可以达到几千两,你居然不知情?”皇帝显然开始对户部产生了怀疑。
杜尚书的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俯在地面一动不敢动,只敢反复重复着“臣有罪,臣失职。”
皇帝显然对户部尚书的表现十分不满意,当场大发雷霆,案子直接交由三司会审,三皇子协办。
李邵此刻正坐在周翩若的后院里乘凉吃点心,一脸期待地问道“姐姐你说这次能不能把二皇子拉下马啊?”
周翩若看着李邵嘴角都还沾着点心渣滓,给他递过去一块帕子说道“三爷他们昨夜收获的东西并不多,怕是拉不起这条大鱼出水。”
李邵似乎很不满意,瘪了瘪嘴,又问道“那小鱼总能打一箩筐吧。”
周翩若点了点头“伤不了筋总要动动骨。不知道这回哪位大人又要倒霉了。”
倒霉的可能就是杜大人了,满脸焦急神色的杜大人此刻正从马车上下来,只见他左右看了看,疾步从后门偷偷地进了赵丞相府。
可能是杜大人脚步太快,走到半途打了个趔趄,还好身边的小厮反应快扶住了他。
杜大人擦了擦额头的汗,连谢都没说,又马不停蹄地往丞相府深处走去,仿佛对丞相府的布局十分熟捻。
赵丞相一脸淡然,正站在廊下逗笼子中的鸟。笼子中一只黄绿相间的鹦鹉被逗得上蹿下跳,嘴中直喊“清正廉洁……清正廉洁……”
杜大人见到赵丞相,一步跨作两步,赶忙上前给赵丞相行礼。
赵丞相瞥了杜大人一眼,神色有点不悦,“没事不要往我府里跑,不是说过了吗?”
杜大人则是急得眉毛都抖了起来“丞相,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都是为了……”杜大人没有说下去。
“您可不能不管我啊,现在三司会审,几位大人一天能叫我去个三四回,我怎么能不着急啊。”杜大人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赵丞相慢悠悠地说到。“你都是个尚书了,下面管着多少人?怎么这么一点小事就这么沉不住气。”
杜大人听出来赵丞相话里有话,似乎没有那么着急,声音开始缓了下来“您说的我也知道,可这事,不是个小官就能顶下来的,那可是……一大笔银子呀。”
赵丞相皱着眉头说到“杜大人,都说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毕竟谁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被你这么一吓,不得吓出病来。”
杜大人眼睛亮了一亮,随即极小声的问道“不知道丞相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下官思虑了一夜都没想出来。”
赵丞相不屑地看了眼杜大人贪婪的面孔,用逗鸟的棒子敲了敲身边的桌面。桌面上放着两本雪白的折子,看样子像是地方官员给京城上报的普通折子。
杜大人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周围,一脸惊喜地把折子揣进了怀里,对着赵丞相谢了又谢,悄悄出了府。
杜大人走后,赵丞相挥了挥手,暗处缓步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却穿着普通府中小厮衣裳的男人。
赵丞相看了眼来人,低声说“和你们主子说一声,杜令德不中用了,是时候换一换了。”
只见那男子对着赵丞相一拱手,一转身就上了府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赵丞相又逗了逗笼中的鹦鹉,鹦鹉被逗得烦躁,连声喊着“清正廉洁……清正廉洁……清正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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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今日难得来了裴府,陪裴老夫人用饭,周翩若也在桌前。
周翩若正给裴老夫人讲沈听筠前几日在大街上发生的趣闻。“……那人居然说他是那女子的丈夫,吓得听筠的拳头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还是沈听澜给她圆场,给那男人赔了些银子才作罢。”
裴老夫人笑得眼角的皱纹都皱成了一团,不住地念到“听筠这孩子啊,就是个性情中人。”
周翩若接过裴老夫人的话头说到“可不是吗,可苦了沈听澜了。如今每天只够跟在她身后帮她收拾烂摊子,忙都忙不过来。”
三爷望着听得笑容满面的裴老夫人和讲得津津有味的周翩若,也笑了起来。
青吾已经在门外朝里面偷偷看了好几眼,着急地在门外走来走去。
白芷斜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有事就赶紧进去汇报啊,自己在这干着急有什么用。”
青吾瞪了白芷一眼,还是着急得来回踱步。三爷这么些年就没这么享受过什么亲情的温馨,如今里头这么热闹,他要是进去打扰,铁定要看三爷的脸色。
白芷瞧着青吾不为所动,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令人生厌,索性用力拉了他一把想让他停下来,却不想青吾有习武人的防备,见后面有人对他伸手,习惯性地就把白芷的手一把拉过来来了个过肩摔。
“哎哟!”白芷被忽然摔在地上喊了出来。随即怒目圆瞪大声喝道“你干嘛啊!”
青吾愣在原地,连忙把白芷扶了起来,搓着手说“对不住对不住,白芷姐姐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白芷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呛声道“谁是你姐姐,我没那么老的弟弟。”
青吾又是一愣,似乎是憋屈地喊出“白芷妹妹,我……”
白芷打了个冷颤,赶紧摇手“别别别……当不起当不起。”
周翩若早就注意到了门外的有趣,对着裴老夫人挤了挤眼睛,三爷也顺着裴老夫人的视线,三个人完完整整地看完了青吾与白芷间的互动。
三爷起身走到门外,似乎是想给青吾一个台阶下,沉声问道“外面有事?”
青吾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对着三爷行礼说到“是。杜尚书去了趟赵丞相府。”
三爷侧过头点了一点,似乎并不意外这件事,问道“知道说什么了吗?”
青吾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回答道“赵丞相屏蔽了众人,没有听到。”
三爷看了眼青吾,安慰他说到“无事,明天就知道了。”说着就与裴老夫人道别,跨出了院子。
周翩若跟在三爷身后也出了院门,将李邵找了过来。
“姐姐找我何事?”李邵一脸悠闲地翻进了周翩若的后院。
“怎地这么快就过来了,最近无事吗?”周翩若好奇的问。
“没什么大事,三爷说如今多事之秋,不能轻举妄动,我索性就歇在了院子里。”李邵随便找了块糕点进嘴,顺势就坐了下来。
周翩若看着李邵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还是认真地对他说到“我要你帮我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