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坤宗门生百万,各色各样的人才皆有,而能被宗主看上眼的,可谓少之又少,银林算是一个。
他的勘探术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毁了蚀骨扇后,崔辰佑收到他传来的消息,就迅速展开了对邪魔无容的追捕。
谁知他们一行人刚到留梅镇,邪魔没抓到,反倒在这光天化日下,被人给讹上了。
“这几位公子真是好有风度,打碎了我祖传的玉佩,还想抵赖。”妇女说道,举着碎了半截的玉佩给围观的人看。
“你这人是无赖吧,方才是你撞上我兄长,玉佩才碎的。”站在崔辰佑身旁的明怀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原是准备拈一个勘探术,还没开始,崔辰佑莫名其妙地被人撞了一下。
耍无赖之人,正是留梅客栈老板娘。
她上下打量出头说话的人,方才只注意到为首那位,没想到,边上这个看起来也不错,就是有些莽撞。
崔辰佑拦着明怀,脸上挂着笑容,也不知是真笑还是假笑。
“这位夫人,实在抱歉,弄坏了你的玉佩,这样…”崔辰佑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我用这块紫玉抵偿怎样?”
“兄长,这可是你最喜欢的龙王玉!”
老板娘看着那块玉,别说,还真有些心动,色泽饱满,紫中带金,是上等好玉。不过,能随随便便就拿来打发人,想必不是一般的仙门世家。
老板娘只好忍痛割爱:“大家评评理,这玉再好,能和我祖传之玉相比吗?”
“那可是祖传的东西啊!”
“是啊是啊”
“不管好坏,也不是这些俗物能比的吧”
留梅镇向来重视传承,老板娘此话一出,瞬间占了上风。
崔辰佑心里明镜一般。看来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倒想看看,这位夫人打的是什么算盘,于是收回玉佩:“那您认为,我该如何补偿呢?”
“我的客栈最近人手不够,正差几个帮工,你们今天要是把我的客人们伺候好了,这事就算过了,怎样?”老板娘说道。
崔辰佑回以微笑:“请带路。”
“兄长,你这是何意,我们一路追到此地,可不能在这耽搁。”
“没事,上次交手,元长老已重伤无容,倒是这夫人,不知道打了什么算盘。”
老板娘心里的算盘,其实只是为了制造他和一个客栈女小二认识的机会。
…………
下午走了一位客人,落池刚洒扫完闲置出来的客房,正准备换梅花呢,底楼传来老板娘的声音。
“梅仙~”
老板娘以往都是叫她落池的,今天怎么改口了,而且还阴阳怪气的。
落池放下梅枝,从客房出来,站在廊里,往楼下看。
楼下有一群人。
这…这是什么情况?
落池见他们人人佩戴着剑,脸上一副“我欠了他们几百两”的模样,不会是来讨债的?可老板娘不缺钱呀。
落池看到老板娘在人群中,问道:“姨,他们…都是客人?”
老板娘见到落池,转身对着这些仙家弟子说:“今日,你们就听她的吩咐。好好在客栈做事,我就先走了。”
老板娘前脚才踏出门,突然好似想到了些什么,又转回身,对着还在二楼的落池说道:“我给你找了几个帮手。”然后没等落池继续说话,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落池一头雾水,老板娘这是甩了一群人给她,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连忙下楼来。
“你们是…”
“我们是被你家老板娘讹来的。”落池话未说完,崔明怀嘟着嘴打断道,“不过没想到这小小留梅镇,还有这么漂亮的姐姐。”
落池汗颜,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年纪没他们大,喊姐姐太奇怪了点。
崔辰佑从看见落池的那一刻,目光就没离开过。
漂亮的女子,他见过的数不胜数。
眼前女子,发丝漆黑如墨,肤色又白若凝脂,两相衬托,别有风韵。又或许是这北境之地,留梅镇白雪红梅格外雅致,这位叫做梅仙的女子,才会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崔辰佑:“不知梅仙姑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做什么?”
落池还是一头雾水,没缓过来。
明怀足足花了半个钟头,十分生动地描绘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落池不傻,老板娘心里那点算盘,她一清二楚,看着这几个无辜被卷进来的人,她觉得有些可怜,于是道:“既然是被讹来的,我也不强求各位,想必各位来到留梅镇是有要事吧,还是不要耽误的好。”
崔明怀还是一副莽莽撞撞的样子,“我怎么感觉被耍了,一边叫我们来,一边又让我们走的。”
崔辰佑拍了拍明怀的肩。
“既如此,姑娘好意我们领了,不过有一事我要提醒姑娘,”崔辰佑突然降低了声音,“邪魔无容可能就在镇上,我们一路追踪而来,姑娘可要万分留心,此事非同小可,望姑娘保密。”
“告辞”
离开后,崔明怀问崔辰佑:“兄长,长老临走前,不是说不能将邪魔无容的行踪告于旁人,以免引起慌乱吗?”
崔辰佑也有些恍惚,他方才完全是下意识的出言提醒。
————
落池看着一群人离去,突然觉得今日似乎分外离奇。
先是看见一个穿着奇怪的人,再是一群仙家打扮的公子被老板娘讹来店里,现在又知道,那个一直存在于客人口中的邪魔无容,竟然就在留梅镇。
她在留梅镇的十年,早就忘记了什么是法术,什么是修炼,她如父亲所想那般,一直平安顺遂。今日见到这些意气风发的仙家子弟,也忍不住想: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为什么要她放弃修炼,躲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为什么自己一无所知,就连他们是否还在世也不清楚……
想归想,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落池还要给黑斗笠客官准备洗澡水。
入夜,留梅客栈挂起了灯笼,外面天色已经黑得看不见底。
落池把热水放下,敲了敲门。
这是最后一桶,也是她今日最后一份差。
“客官在里面吗?客……”
落池话未说完,门突然开了,随后一股大力把她拽了进去。
落池手被拽得生疼,准备说话之时,嘴巴突然被捂上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一点声响都没有。
等落池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笼罩在黑影之下。
他还是戴着黑纱斗笠,那只捂住落池嘴的手,真的是彻骨的寒。
落池说不出话,想反抗,却好像被绳索绑住一般,动弹不得。
落池疑惑地看着他。她的肤色本就白,在寒气的侵蚀下,迅速地发紫。
男子好像在躲避什么。
夜晚风大,窗户就在对面,因为没关上,被风一吹,砸出“匡”的一声。
他似乎很警惕,原本面对着落池,听见声响,迅速转头看向身后的窗户。
就是在扭头的这一瞬间。
从窗外吹来的风,揭开了那层黑纱。
落池永远不会忘记,那是怎样一副面孔。
一条又一条血线,像游蛇一样,从男子露出的脖颈往上延伸,攀附在他的两颊。
他的脸很消瘦,棱角锋利,仿佛是冷冰冰的刀刃。嘴角有一片干涸的血迹。
还有那双眼睛…
血红色的眼睛!红得那么妖艳,却让人无法感受到其中的生气,仿佛是一个死人的眼睛,又或者说,是一个将死之人才会有的眼睛。
他就是邪魔无容。这是落池看见他真容后,脑海里第一个想法。
耳边突然想起,午时,仙家公子对她说的话:“邪魔无容可能就在镇上,姑娘一定万分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