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一双猩红的手猛地朝长梧抓来。
“啊！！！”
梦中惊醒，长梧惊恐地瞪圆了双眼，手紧紧地揪着衣襟，好像这样做，就可以让自己得到些许的喘息。
空荡荡的眼神望着床幔，满脑子都是方才皇后如一滩水一样化了去的场景。
外间孟觉听到这一声尖叫，急急推开门走了进来，瞧着她脸上灰败，心知这是还在为误杀了想想而自责不已。
抬起袖子替长梧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正准备说些什么已表安慰。
却见长梧眼神逐渐聚焦，看到身旁的是自家夫子，仓皇打开了他擦汗的手，抓起被子来把自己捂了个结结实实。
被子下的身体显而易见的颤抖，孟觉犹豫半晌，抬手隔着被子轻拍着她的脊背，脸上满是心痛之色，“夫人，那不是你的错。想想之死......我固然神伤，却不会怪罪于你啊，你这又是何苦？”
“可她死了！”被子猛地被里面的人掀开，现出一双通红的眼。
“我......她真的流了好多血......那把剑，就那么直挺挺地刺了进去......”
长梧动作逐渐停滞，眼神慢慢空洞，孟觉看着她似是冷静了些，伸手把人带进了怀里。
轻吻了一下额头，孟觉低低叹道：“你醒来之前，我就担心你会是这个样子。当时事出紧急，你又是为了救我。再者当时要刺的，本就不是想想。夫人，不要再想了，那真的，只是个意外。”
长梧茫然地抬起头，触到夫子的眼神却是一痛，“就算那再是个意外，皇后都没办法再醒过来了。”
“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更何况，比起被青怀操纵，也许死亡对她而言，反倒是个好结果。”
“人都没了，怎么会好呢。”长梧心知夫子是为了安慰于她，却无法用这样的说法来搪塞自己。
孟觉似是在回忆，眼中有了几许温和，“想想她......如今大约在黄泉路上与成帝相遇了吧，她应当高兴的很。”
“成帝？成帝什么时候死的？从未听说刘国国丧啊？”
“想想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成帝在黄泉路上，等一等她。虽不知为何皇宫之内秘不发丧，这成帝驾崩之事，想来是真的。”
长梧点点头，却心不在焉。
若是原主看到自己顶着她的身体，这一副脆弱不堪的样子，怕是要气狠了。
略微整理了一下心情，长梧暂时把这份恐惧藏在了心里。
定了定神问道，“皇后的尸骨现下在何处？我......夫子，我想去看看她。”
能跨越过心里这道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孟觉也没再多说，只是心中暗暗记着以后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想想的尸首还在那小院里，你忽然晕倒，我自是十分担忧。便将她的尸首暂且安置在了她曾住的地方。”
换了身素白的衣裙，长梧随着孟觉，又一次来到了这座小院。
这是她第三次踏进这里。
第一次，得知了这女子的名字。
第二次，夺去了她的生命。
第三次，却是要来告慰她的亡魂。
长梧心中苦笑，居然没有一次是因为什么好事来到这里的。
仍旧是那幅熟悉的寒翁钓雪，仍旧是晴蓝的帷幔，唯一不同的，帷幔之后，静静躺着一身宫装的皇后。
身上的血迹已然干涸，给华贵的宫装上染了几分狰狞。
长梧细细看着那张与自己相像的脸，想要完完整整地刻在自己的心里。
这是自己的罪孽。
正心中哀悼，却见皇后的尸体周身紫雾蒸腾，片刻之后，原本躺在那里的女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如若不是床上还遗留着些许血渍，长梧甚至以为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个幻觉。
长梧以为又是青怀下的套，暗暗召出了长剑准备随时带夫子离开。
忽然，一道紫光直冲着长梧面门而来，长梧躲闪不及，那光便没入了眉心。
大脑遭受了巨大的冲击，长梧晃了几晃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孟觉以为她是受到了来自谁的攻击，赶忙凑过去扶住了长梧，见她脸色已是苍白如纸。
拼命对抗着脑中传来的一波又一波痛苦，长梧隐隐听到了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本座的记忆如今也给了你，望你能替本座好好活到最后。”
“记忆？什么记忆？”
“皇后并非真实的凡人，她......算是本座留给你的助力吧。常吾，就此别过。”
“哎你别走啊！！！”
长梧一头黑线，如果没记错的话，方才这声音就是最初出现在自己房间那个“小贼”，也就是把自己的灵魂拽来背锅的原主，真正的长梧上人。
这么久了都不出现，长梧甚至都怀疑自己记忆中这个声音是玩儿多了那破游戏脑补出来的。
但是......能不能好歹给自己留下哪怕再多一点儿的线索，千八百年出现一次也就算了，说完就走，都不给自己个提问的机会......
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长梧终于回过了神，明显感觉到脑海里多了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原本的长梧的记忆。
嘴角微抽，合着自己惊惧绝望这么久，杀了的居然是自己的小号么？
感受到手腕上的温度，长梧这才发现夫子一直扶着自己。
长梧转眼望去，正对上他担忧的视线。
“夫人你怎么样了？可还要回去休息一下？”
“我没事，不用担心。”
“想想她......”
长梧有些为难，她也不知道怎么向夫子解释眼前这过于玄幻的情况。
犹豫了半晌，还是下定了决心把真相告诉了孟觉，至于他能不能接受......
“夫子你慢慢听我说。其实皇后她......只是很久以前长梧，也就是我，创造的一个灵体。她身上有我的一部分记忆，所以才会与我长得相像，如今被我误杀，她回到了我的体内......”
孟觉似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沉默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想想无父无母，所以才会一直住在我府上。原来......竟是这般......”
“夫子我......我其实也是刚得知......所以......”
“无妨。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孟觉摆了摆手，“其实仔细想想的话，她既是你的一部分，那我孟觉爱的，也可算从头到尾都是你。”
看着孟觉努力地在寻找理由说服自己接受，长梧也有些心中不忍。
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局面，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