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发堵，常吾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灌，大约也知道她如今不大痛快，龙向山并不拦着，只是换了换位置，坐到她身边为她布菜。
直到身边的人因为赌气喝的人事不省，轻飘飘地倒在了自己怀里。
龙向山叹了口气，我可真是欠你的。
伸手把这迷迷糊糊的醉鬼抱在怀里，龙向山足尖轻点，顷刻间就到了孟府大门之前。
此时孟府里正是一团乱，常吾自己偷偷溜了出来，孟觉回来之后发觉人不在，几番遣人去寻都一无所获。
管家不知道第几次走出孟府准备去找人的时候，正看到了龙向山，怀中的常吾睡得正熟。
龙向山冷漠地抬眼，”去告诉你们家夫子，常吾今日喝醉了。“
管家急匆匆地往门内走去，不多时就见孟夫子赶了过来。
充满敌意地看了龙向山一眼，孟觉伸手准备从他手里接过常吾，却被一下躲了过去。
龙向山后退两步，换上了一副怒气冲天的神情，连声责问，”你可知道她为何喝的烂醉如泥？为你！都是为了你！“
孟觉双手仍旧僵在空中，心中隐隐察觉了些什么，”为了我？“
”看着你与那女子一路卿卿我我，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你倒是玩儿的开心，还自诩圣贤，呵，不过如此。“龙向山冷笑一声，转身就要带着常吾离去。
孟觉顿觉不妙，给管家使了个眼色让他拦住龙向山。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
二人吵得热火朝天，常吾只觉得耳边聒噪，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冲着二人道，”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龙向山低头看去，”你醒了？我这可是在给你讨公道呢，要是还有些晕你再睡会儿，我今天豁出去了！非得跟这玩弄人心的夫子说道说道。“
”你......先放我下来。“
扶着常吾站稳了，龙向山才松开手，站在她身后，隐隐保护着常吾。
常吾抬眸，看向脸上带着焦急之色的夫子，头一回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学子礼，”是学生此次行为无状，不该贪酒。夫子莫要怪罪向山兄，学生在这儿给夫子赔罪了。“
孟觉心中更是紧张莫名，往日里让她行礼她总是没个正形，如今他与龙向山正是剑拔弩张之势，她却用这礼数试图与自己划清界限么。
心中一空，孟觉正要说些什么，常吾却截住了他的话头，强撑着维持清醒，对着他再行一礼，”此次无须夫子处罚，学生自去祠堂罚跪。“
说完常吾转身看着龙向山，眼中带了些许笑意，”今日谢谢你一直都陪着我，现下我要去领罚了，你也快些回家去吧。下次咱们再一起出去游玩。下次一定......罢了，向山兄且走吧。“
朝着二人各鞠一躬，常吾踉踉跄跄，朝着府内祠堂方向走去。
“常吾......”
“常吾！！”
常吾自顾自地往里走去，无论二人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头。龙向山无奈，瞪了孟觉一眼，拂袖而去。
孟觉在原地呆愣半晌，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追着常吾的方向而去。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时的常吾，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让常吾知道过这个女子的存在。
孟觉总以为，只要她不曾知晓，就真的能长长久久呆在自己身边。哪曾想今日被看了个结结实实，万一......
不再多想，孟觉紧走几步，不多时便追上了常吾。
“常吾，你听我说。”
孟觉拉住了常吾的衣袖，语气似带着些乞求，却被拂开了。
“夫子，以往学生就说过，男子与男子不宜太过亲密。如今夫子既已有了心上之人，该好好与那女子相处才是。”
常吾在内心嘲笑了自己千万遍，自己毕竟男子之身，仗着夫子的些许喜欢，竟真觉得能够相伴一生。
“那女子......”
“夫子可是要解释？学生不过是这府里的客人，主人的情感，又何必告诉学生呢。”
“府里从上到下都把你当主人敬着尽心伺候，你怎可说自己是客。”
“那不过是看在夫子的颜面上抬举学生罢了，还请夫子莫要再说。夫子迎娶夫人进府之后，学生自是不能再留府里碍眼了。”
“什么？你要走？你可曾应允了会长长久久，伴我身侧，怎可说走就要走？”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常吾心中的委屈与憋闷。
借着残存的醉意，常吾转身，抬起头愤愤地望向夫子，眼眶已然泛红，“夫子就仗着学生喜欢夫子，便如此霸道。”
孟觉看着那红红的一双眼，早已是六神无主，忽然听到常吾亲口说喜欢他，整个人如被雷击一般，愣在了当场。
过了一会儿，孟觉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你......喜欢我？？”
常吾咬牙，“是！学生是喜欢夫子！即便于理不合，却也还想和夫子有个结果......夫子曾说的那些话，学生以为......学生以为夫子也是有些喜欢学生的，如今才知道不是这样。”
思索一会儿，孟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的那些话，好像确实容易被误会，“我......哎......那女子......已然嫁做他人妇了。”
“什么？那你们今日？”
“我与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是要成婚的。奈何中途被人横插一脚，我不及那人权势滔天，被夺走了心中挚爱。”
心中挚爱......么......
常吾脸上依旧晦暗不明，孟觉顿了顿，继续说道“无法与她成婚，我已然做好了孑然一身过完这一生的准备。却不料半年多前遇到了你，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是我自私贪婪，想你与我，余生做个伴。”
“只是这样？”常吾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一切真的都只是自己多想吗？
“常吾，你也不必如此。你还小，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夫子我......”
“当初是我把你捡回来的，你我日日相伴，对我自是有些孺慕之情。等你再大些，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了。”
孺慕之情！
好一个孺慕之情！
原来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原来我对他而言，只是个孩子。
那一次月夜的拥抱，怕也只是出于对我的安抚吧。
常吾对孟觉，算是彻底关上了心门。
见眼前的人儿迟迟没有反应，孟觉以为自己的话说明白了，伸手去拉常吾。
常吾没有拒绝，顺从地任由夫子拉着自己往卧房走。
既然你只当我是学生，那我，便也只当你是夫子。
敬之重之，想来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