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被衙役带进了位于京兆府衙斜对街的大牢中,一进去,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押送墨非的差役带着墨非一直往里面走,两边的牢房中不时有奄奄一息的囚犯在低声呻吟。
其余的囚犯都很老实地待在牢房中,显然是已经领教过看守的手段了。
走了大约半刻钟,差役将墨非带进了一间空无一人的牢房,相比于前面经过的牢房,这间牢房的环境要好上不少。
地面铺上了干草,也没有什么异味,甚至还有一张简陋的床,就是没有窗户。
将墨非关进去之后,差役就离开了。
不过在牢房外的转角处留下了两名衙役,应该是用来看守墨非的。
不过墨非压根就没有越狱的心思,和蒙面杀手的一战,虽然重创了他,但是墨非自己也并不好受。
最后和蒙面杀手对的那一掌,能够重创他,很大原因上是因为蒙面杀手没有想到墨非能够把如此庞大的元力直接隐藏在手掌上,突然爆发之下直接引爆了蒙面杀手左臂上的元力。
两股元力的猛然碰撞之下产生的巨大冲力直接在蒙面杀手左臂中爆发,如果不是他壮士断腕,自断经脉,阻止了元力的蔓延。恐怕他就会命丧当场,爆体而亡。
同样受到冲力的还有墨非,虽然元力是在蒙面杀手左臂中爆发,但是墨非的左手和蒙面杀手是直接接触的。
反馈回来的元力同样直接作用在墨非身上,加上杀手本身就是天元境的实力,最后的那一式铁鹰爪直接让墨非左手脱臼。
现在正好在牢房里休养,这一战是墨非第一次和天元境交手,回想着刚才的战斗,墨非感触颇多。
和天元境杀手的对战,自始至终墨非都没有占到多少优势,虽然战斗只进行了半个时辰不到,大部分情况下,墨非和蒙面杀手都是处于均势。
处于进攻方的是蒙面杀手,墨非出于谨慎,一直在利用身法进行周旋拉扯。
整个交战过程中险象环生,到最后,蒙面杀手心急之下,被墨非抓住机会。利用蒙面杀手大意之下的疏忽使用经过自己改良的开山印一举重创蒙面杀手。
坐在干燥的草上,嗅着牢房里并不好闻的阴冷气味,墨非运转着元力修复受损的经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里一直是阴暗的,只有从转角处透过来的些许昏暗光线。
挣开眼睛,吐了一口浊气。墨非的伤大致上已经痊愈了,脱臼的左臂也已经接上了,只是心腑上还有些震荡,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
墨非现在在脑子里回想着这次刺杀的全过程,这批杀手是早有准备,利用上元节拥挤的人群做掩护。
而且能够在京城内安排刺杀,显然背后的人权势一定不小。
不过究竟是谁呢?安排天元境的杀手来刺杀自己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外地人。究竟有什么目的,自己来到京城也不过半年时间,连离开皇家武院的次数都很少。认识的人也不过一只手,而且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得罪过谁。
“那个彭羡应该就是背后人之一,在暗处观察了很久,最后见蒙面杀手失手了才出来收尾。而且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似乎彭羡并没有打点好上下关系,京兆府的一个班头都能压住彭羡。”
从这点来看,这次刺杀背后的人又似乎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
这次的刺杀时机选的很完美,但是手段以及后续处理又显得仓促不已。
“能够请天元境杀手来对付我,看来是结下了死仇。不过是谁呢,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大的过节?”
脑中思索了半晌,墨非也没能想起和谁有过深仇大恨。
“难道是他们?”墨非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了两个可能的人。
在迦南森林里和百里贤相遇的时候,墨非杀了两个对自己出手的人,邓氏兄弟。百里贤好像说过,他们的叔叔是城门巡检司的都事。当时没太在意,这次的玄衣甲士的头领就叫彭羡,也姓彭,而且也是巡检司的。
“看来应该就是邓氏兄弟的叔叔彭羡想要为他们报仇了。”
“不过以彭羡一个小小的巡检司都事哪来的实力请天元境杀手,又是哪来的勇气敢在京城安排刺杀。”
这也是墨非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巡检司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巡视城门的。倒不是墨非看不起巡检司的人,毕竟这里是京城,负责巡视京城的巡检司怎么可能找不出几个天元境。
但是天元境肯定不是彭羡这种级别能够调动的,而且彭羡也不可能傻到公然调动巡检司的人来刺杀墨非。
如果是暗地里雇来的杀手,倒是有可能,不过价钱肯定不便宜。
天元境的杀手几乎是江湖中的顶级战力了,而且这种级别的杀手显然不是单纯的用金钱就能过雇佣的。
想到这墨非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在迦南森林里,墨非可不止杀了邓氏兄弟。
林凡安排的几只小队几乎都是死在自己手里,而且逃离的人也不少,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肯定通过各种手段打听到了墨非的身份。
他们估计都是些闲散小官,或者是一些小商贾,没什么权势,凑到一起来找到了彭羡。他们出钱出物,由彭羡来安排刺杀行动。
所以才有了这次并不完美的当街刺杀。
至于林凡,墨非倒没有怀疑,以林家的权势,要杀墨非根本不会安排得如此草率。
况且如果真的是林凡安排的刺杀,来得绝不仅仅只有一个天元境杀手,墨非也活不到这个时候。
“这样一来,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墨非大致理清了这次刺杀的来龙去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墨非倒不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墨非不怕明面上的打击报复,就怕暗地里搞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大不了墨非一直待在皇家武院就是了,他们手段再高也不可能直接把手伸进皇家武院里。
应该说墨非的推测大部分是正确的,不过这次的事远远不是单纯的报仇这么简单。
暗中推波助澜的也不只是这些人,在京城,彭羡这种小人物安排的刺杀根本瞒不了大人物。
京兆府大堂里,一位身着朝服的男子坐在上首主位。
“你是说彭羡想当场杀死墨非?”方脸阔面,脸色严肃的男子对堂下的杜山问道。
“是的,大人,属下想要带走墨非的时候,彭羡还想直接动手,好在属下及时搬出了大人的名号,这才让彭羡退去。”
眼前的这位不苟言笑的男子就是京兆府尹梅鹤竹,就任京兆府尹二十多年来,梅鹤竹抓了大量违法犯纪的京城勋贵子弟,从来不买任何人的账。铁面无私,不偏不倚。
就连最得宠的柳妃的亲弟弟就因为当街驾车撞伤了百姓,就被梅鹤竹抓进了大牢,打了整整四十大板。
打得血肉模糊,最后还是被抬回去的,柳妃向皇帝哭求了好几次,也没能救下她弟弟。
梅鹤竹抚着颔下的三尺长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在堂下来回踱步。杜山低头站在下首,不敢发一言。
这次的刺杀,杜山已经全部如实向梅鹤竹禀报过了,墨非是被刺杀一方,死去的民众是蒙面杀手射出的弩箭所致,报案的百姓也证明了这一点。
至于墨非的背景,梅鹤竹也调查过了,是皇家武院的学员,还是这届的新人王。
一想到元稹的护犊子心性,梅鹤竹古井无波的脸上也不由得抽动了几分。
“既然案件已经明了,就去把墨非放了吧,客气点,把人家好生送出去,掉了一根汗毛,元稹那老东西就得来府衙大闹一通。”
“属下这就去!”杜山赶紧领命,心下也有些后怕,没想到墨非居然是皇家武院的学员,而且还是最有天赋的一个。
“幸好没给他锁上。”杜山心里松了一口气,皇家武院院长元稹那可不是一般的官员。就连京兆府尹梅大人都没办法应对,要是被他知道他的学生在牢里受了刑,肯定得来拆了衙门。
看着杜山离开,梅鹤竹依旧站在堂下,望着远处的天空。
案件很简单,来龙去脉梅鹤竹也能猜得出来,再结合彭羡的行为,这就是彭羡安排的一次刺杀。
死去的哪些蒙面杀手已经有几具被辨认出来了,是刑部通缉的罪犯,剩下的要不了多久也会水落石出。
区区一个彭羡,梅鹤竹自然不会顾忌。
可这事正好发生在这多事之秋,朝堂之上争夺储位的斗争一天比一天强烈,这次的刺杀背后,梅鹤竹还发现了不少其他人的身影。
所以梅鹤竹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把这事追查到底。
倒不是梅鹤竹怕这些人,当京兆府尹二十多年,栽在他手里的权贵不计其数,梅鹤竹还从来没有怕过。管对方是谁,梅鹤竹执法从不徇私。
虽然梅鹤竹不畏权贵,也不追求功名,但他更不想卷入夺嫡之争中去。
天边乌云压来,隐隐传来闷重的雷声。
“要下雨变天了,这京城也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