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人都走后,林楚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揉了揉痛的已经麻木了的膝盖。
恶狠狠的自言自语道:“你们给我等着,终有一日,我要你们好看。”
“等我成了将军夫人我要你们一个个的,付出代价。”
自说自话的林楚,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后有一双满是冷意的眼睛正在看着她,将她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而宴席上的晏晋却有点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前来敬酒或是搭话的人。
他一心想找那个埋了他恩师的女子。
想问问他师傅的事,当然,也包括那把剑。
可却始终没见着人。
终于,在即将散席的时候,那人身着一身绯色衣裙跟在沈家夫人身后出来了。
晏晋一瞬间来了精神,眼睛仿佛钉在绾娘身上一般。
沈相爷无意间瞥见晏晋那灼热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家的小妾。
差点气的跳起来,冷哼一声。
心里直骂晏晋不是人。
晚间游船时,余芙清觉着船上风大,不想让沈青芜跟去。
沈青芜转头去求绾娘,虽说绾娘耐不住沈青芜撒娇。
可她觉着下午那件事估计吓着娇滴滴的沈青芜了,若是在吹了风受了寒,那可不得了。
绾娘狠狠心摇了摇头。
沈青芜好说歹说,终于让家人相信,自己身子骨大好,不似以前柔弱。
这才在余芙清一遍遍的叮嘱中上了船。
长辈在一处,晚辈又在一处。
只是将男女分了开来。
一众大家闺秀在一处吃茶聊天,笑声四起。
不知是谁突然提起想玩击鼓传花的游戏。
沈青芜不禁有些感叹,自己的运气着实有些好过头了。
竟是从未传到过自己手上,各位小姐的才艺但是看了个遍。
正想着,许家小姐说道:“咱们姐妹可都被传过了,只沈妹妹还没有呢,我不依。”
有人笑道:“你个赖皮,自己运气不好,你不依什么?”
“那可不行,沈家妹妹可是东道主。”
沈青芜笑了笑,说道:“我自小身子弱,家里也不曾逼着我去学什么,若是你们想看我什么才艺,恐怕各位姐妹要失望了。”
“那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出去玩吧?”
在场的都是些闺阁小姐,难得像今日这般玩耍。
众人出了船舱。
有人惊呼一声:“呀,有人在放河灯。”
水面上漂着两三只河灯,也不知是谁放的。
“不如我们也来做河灯吧?”
“这个主意好。”
沈青芜也来了兴趣,吩咐阿瑶去取了材料来。
一群闺阁小姐围在一起开始做河灯。
有人笑着说:“许妹妹,你这做的是个什么?我怎么看不出来?”
许婉仪将自己的河灯往身后藏了藏,噘着嘴娇声道:“你懂什么。”
而男子所在的船上,沈昭正与晏子殊一起说着什么。
突然,晏子殊拿胳膊碰了碰沈昭。
下巴指了指,说道:“那是不是咱家妹妹?”
沈昭看了过去,皱了皱眉,吩咐身后的随从:“文止,你将我的披风给小姐送去。”
随后,冷哼一声,意味不明的看着晏子殊道:“你那眼睛如今倒是好使了不少。”
晏子殊转了转从不离手的折扇,吊儿郎当的说道:“不是小爷眼睛好使。”
“咱家妹妹天仙一般的人物,在那一群凡夫俗子当中,一眼就瞅见了,小爷又不是瞎了。”
沈昭只是哼哼了两声,也不说话。
而晏子殊此刻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昭突然严肃的说道:“你真不打算去军营?”
晏子殊这才睁开双眼。
“嗯?不去不去!没意思。”
沈昭抬起眼睑正经八百的看着他,沉声道:“若是我说,我要去呢?”
晏子殊沉默了半晌,这才难得正经一回。
“你可想好了?”
“想了好几年了。”
“若是你真打算去,我也不拦你。只一件事,你且记着。”
“我家老头子从不给人开后门,若是你去军营是为了军功,那你得把头颅别在裤腰带上。”
沈昭抬起头看向远方,璀璨的星河与黑夜连在一起。
他低声说道:“不止是军功。”
晏子殊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男儿志在四方,可我,志在京都。沈昭,你跟我不一样。”
“你若是去了南疆,记得替我给我母亲上柱香,告诉她老人家,她的不孝儿子长大了。”
沈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现在还可以回头。”
晏子殊脸上出现了少见的自嘲。
看着水面上被那群千金小姐放进去的五花八门的河灯。
轻声说:“你该知道,自从我踏上这条路开始,我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晏子殊又回到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说道:“你且放心去,我会替你照顾好咱家妹妹的。”
沈昭往他肚子上揍了一拳,骂道:“你去死。”
只听见一声闷哼,随后,晏子殊笑道:“下手这么重,真想我死啊。”
沈昭知道自己的力度,可那声带着痛楚的哼声不似作假。除非他身上带着伤。
像是想到什么,沈昭皱着眉头将半蹲着的人拉了起来。
低声说道:“你迟早被你自己玩死。”
晏子殊毫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人生下来不就是为了死么。”
二人一前一后的往船舱走去。
要说沈相爷一个文官,晏晋一个武臣,两家该是没有什么交集才是。
可他二人却能成为至交。
还得从多年前说起。
那时候沈昭才十一岁,圣上要为太子选伴读。
各官家子弟须得进宫让太子亲自挑选。
十一岁的沈昭在宫里遇见了十二岁的晏子殊。
二人为了一只小狗打了起来。
打的不可开交,最后,还是贵妃娘娘来了,才将二人拉开。
最后,太子选了尚书大人的次子。
事后,晏子殊隔三差五的翻墙去沈相府找沈昭打架。
打着打着,二人居然成了至交。
此时,早已回到将军府的林楚,正在房中焦急的等待着。
不多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表小姐,来传话的人说是成了。”
林楚这才松了一口气,冷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就不信,过了明日,这京都城里,沈青芜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自从上次宫宴被圣上斥责后,她名声全无。
因此,便恨沈青芜恨的牙痒痒。
那日宫宴,原本她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可晏大将军耐不住林玉嫣的软磨硬泡。
说是林楚来了京城这么久,没见过什么世面,恳请将军将她一同带去。
这话来来回回说了好几天。硬是将晏大将军的耳朵磨起茧子了。
晏晋此人,本就没多少耐心,被磨的不耐烦了,只得同意。
进宫之前,晏晋对林楚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惹事。
可进了宫之后的林楚,将晏晋的叮嘱抛之脑后。
竟将沈相爷的千金推进了荷塘。
事后,晏晋多次提起想将她送回常州。
可一提起此事,林玉嫣便开始哭诉,自己在京都孤苦伶仃,无人作陪。
晏晋只得作罢。
林楚原本只是常州县令的女儿,因着自家姑母给晏大将军做了妾室。
这才有机会进京。
将军夫人去世的早,将军又只有这一个妾室。
所以将军府的大小事务皆是林玉嫣在打理。
林玉嫣常在将军耳边诉苦,说自己是个妾室,那些嫡夫人瞧不上她。
不愿与她一处。
原先她提起这个,原本是想着磨一磨晏晋,将自己扶正。
可不论自己怎么说,晏晋就是不松口。
无奈,只得提起自己娘家有个侄女,想要接到京城来与自己作伴。
晏晋大手一挥,同意了。
林玉嫣一听将军同意了,立马派人去将自己的娘家侄女林楚接了过来。
且吩咐府里的奴仆,须得唤一声表小姐。
虽说下人都在私下里议论。
这是哪门子的表小姐,一个妾室的娘家侄女也敢称一声表小姐。
奈何如今将军府乃是这妾室当家做主。
而原本没见过世面的林楚被这一声声表小姐喊的飘飘然。
认为自己身价水涨船高,也算得上是这京都城的大家小姐了。
但凡出门,必是带着四五个奴仆,比一些大家的正经夫人排场都大。
凡是宴会,必定不请自来,且摆着一副很高贵的姿态。
晏大将军常年住在军营,并不怎么回府。
自然,他也不知道这位表小姐的做派。
他跟林玉嫣提起,这表小姐不必再喊,称一声姑娘便是。
可林玉嫣撒泼打滚的说晏大将军不近人情,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晏大将军皱着眉头,再也不提此事。
自那以后,这林楚越来越得寸进尺。
对着那些家中无甚地位的世家小姐颐气指使,呼来喝去。
自然也有人将这表小姐的作风传到晏大将军的耳朵里。
可林楚在家时,便是一副乖巧模样。
只说外头那些人瞧不上她,故意编排她。
宫宴时,林楚带着自家丫鬟寻到众位女眷时。
只见众人围着一个娇弱的女子有说有笑。
顿时妒从心起。
走上前,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是哪家的小姐,怎的没有见过。”
旁人不愿与她多说话,自然没人回应她。
那娇弱的好似一阵风都能刮跑的女子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说道:“沈家青芜有礼。”
林楚上下打量着沈青芜,只冷哼一声,说道:“什么沈家,没听说过。”
有人正要说话时,林楚指着荷塘,说道:“莲藕似乎不错,你去给本小姐摘一个。”
沈青芜变了脸色,却依旧有礼有节的说道:“这位小姐,青芜自幼身子弱,怕是不能了。”
林楚看着她的脸,有些嫉妒的想着,长得这么妖艳,不知是勾引谁的。
有人气愤不过,说道:“林小姐,别太过分了,这位可是………”
林楚不等她说完,打断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小姐说话?”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上前一把将沈青芜推进了荷塘。
说道:“本小姐今儿帮你治治这身子弱的毛病。”
眼看着那人被推进去,毫无挣扎能力。
众人也慌了神,连林楚看了眼前的情景,也开始慌乱起来。
她不曾想过对方竟是娇弱到这种地步。
虽说心思毒辣了些,可到底年纪不够。
众人眼看着沈青芜就快要沉下去了,这才慌忙叫来了宫女将她救起来。
林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你们可都看见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与本小姐可没有任何干系。”
这话惹了众怒,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指责她。
惊动了圣上与皇后娘娘。
圣上得知事情原委,当众斥责了林楚,并罚了半年的禁闭思过。
林楚跪在地上,听着周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听着圣上一句比一句难听斥责。
听着圣上罚她禁闭。
这才得知,她推的人是沈相爷的掌上明珠。
可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