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这里,学生们才意识到,只能每天坐在画板面前画画,很多人会因为这巨大的反差而犯困,刘黎也一样。有的时候,老师在示范,刘黎站在后面睁不开眼睛,困得很。平时坐着想睡觉就算了,连站着都困,感觉自己练就了一种站着睡觉的本领。
刚开始,刘黎的画技普普通通,不算出色,但是也不差,排名比较靠前。
南昌不愧有火炉之称,除了有空调的地方,其余的,到哪都像进蒸笼。出去走一圈,回来就像淌了水。像这种盛夏的天气,只要一放假,要么就待在寝室不出门,要么就去比较远的商场边玩边蹭空调。
由于这里的学生是两个美术班混合在一起的,刘黎有很多不认识的人,可能也只是刘黎认识的人不多,毕竟是后面转来的。
很多人都觉得刘黎这个人很奇怪,给人的第一感觉好像是那种不爱说话的人,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跟她接触过的人就不会这么觉得。
画室的环境很好,以前应该是娱乐场所,后来改成了画室。没有手机,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但是断了网的日子也挺自在,少了很多零碎的杂念。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匆忙却很充足。
刘黎算是起的很早的,每天七点多起床,然后吃早餐,最后直接去画画。
日复一日,她已经不知道这是来南昌的哪一天了。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情,画着画不完的作业,买不完的颜料和纸笔,只有晚上下课的时间在变。
因为刘黎不断在努力,她渐渐进步,有老师开始注意她,有同学对刘黎这个名字略知一二。
八月,盼来了为期四天的暑假。中间几个月也回学校会考过,每次都是考完之后立刻就走,也难得有几天的假期。可是,作业太多,比平时在画室的量还多。
明天就要回去,今晚,他们都拿到了手机,回寝室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刘黎走进浴室打开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张致鑫发了一句:在吗?
过了十分钟还没回,十一点多,大概是睡了。
另一天,全员早起收拾了衣物和画材,兴致冲冲地回家。
刘黎坐在车上就想睡,她打开手机铃声,怕家人给她打电话。车上有人在聊天,谈论这次的作业太多,也有很多说想家的,更多的是给家人打电话说回家的。
睡梦中的刘黎感受到手机震动了几下,由于太困,她没看,但知道是谁发的消息。
中途,刘黎醒了,第一反应就是打开微信。张致鑫说:昨晚睡得早没看见,有事吗?
怎么会没事呢?张致鑫不知道这几个月以来,刘黎的辛酸,没有娱乐,没有身外之物的关心,只有熬不完的夜。
“你还喜欢那个谁吗?”
发完这一句,刘黎关上手机继续睡,张致鑫回得很快,刘黎知道,但是她不想看,她不想看任何回答,她就是这样,什么都会怕。
过了一会儿,刘黎看见了张致鑫的话:不啊,早就分了。
刘黎问了一个问题,发自内心的问题,张致鑫回答:再等一年吧,我会努力考个好的专科。
“可是,一年之后我们可能就不在一个城市了。”
“没事,我会去找你。”
刘黎没再说话,这样的回答就已经够了,不需要太多其他的话,她只需要一个承诺就可以坚持到任何一天。
刘黎和三个玩得好的同学打算一起去逛会儿街再回家,一下车,她们打了一辆车去超市。四个人去店里买了甜筒,把甜筒放在一起拍照,分享了一波愉悦的心情。
途中的刘黎一直没看手机,她知道张致鑫发了消息过来,但她就是不太想看,没有为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你还讨厌我吗?”
刘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讨厌吧,没有什么理由去讨厌;说不讨厌吧,好像哪儿都想讨厌。
“为什么这么说?”
“对于我做的一些事,实在对不起。”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吧?”
“也不能这么说啊……你这是放暑假吗?”
“不是,四号就要回去。”
随便唠嗑了几句,张致鑫问到刘黎现在画画的技术怎么样,也许是自信心上头了,刘黎说还不错。
其实想想,刘黎还是挺难过的,有着不完整的高中生涯,有牵挂的人,但又不能大大方方地说出口。如果现在有曾经的同学知道了张致鑫和刘黎的聊天记录,可能他们都不会相信,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记得。
刚来高中的时候,刘黎虽然不是一个特别活泼的人,但也不算内向,在熟人面前爱笑,也爱说话。经历了一些变化,刘黎不再喜欢把真心表露出来,永远都想把所有的感情藏在心里,哪怕有别人不理解的原因,哪怕所有人都把她从张致鑫的过往里遗忘。
没有哪怕了,是真的遗忘了,谁也不记得从前那个喜欢看张致鑫笑起来的样子的刘黎。他们只记得那个走了的刘黎,每每提起这个名字,别人都会说:是她啊,她以前也是我们班的,后来转到美术班了。
寥寥几句,概括了刘黎一生中最灿烂的一年,此后只剩下了心事重重和远离人群的刘黎。
刘黎没再和张致鑫聊下去,也没什么可以聊的,她也快要赶车回家了,说自己有点忙,就结束了聊天。
回家后只有两天多的时间画画,最后一天要赶车回去。
这几天,刘黎除了吃饭洗脸睡觉以外,其他的时间都用在了画画上。每张都仔仔细细地画,生怕出什么错。
三号晚上,刘黎画着最后一张画,一落笔,手机就震动了,微信专属铃声响起。
“明天就要走了?”
“嗯。”
“平时记得照顾好自己,生病了别扛着,买点必备药放在寝室,可以买个医药箱,冬天的时候不要着凉。”
刘黎还是挺惊讶的,张致鑫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多字给她,也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她。
“嗯。”
“来例假的时候不要喝冷水,买点布洛芬,更不要着凉……”
后面,张致鑫说了一堆,刘黎等他说完再回。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快速发送过来,刘黎怕家人听见这些停不下来的消息声,便关上了微信的铃声,只留了震动。
“保持联系。”
“嗯,好。”
刘黎暂时并不知道,这些话到最后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微信的专属铃声在刘黎的手机上永远消失,甚至后来换了手机,也没有响起过。
这个铃声,一关就是一辈子。
回去后,学习任务越来越繁重,睡得越来越晚,每次都是半夜两点之后睡。因为熬夜,刘黎的皮肤差了不少,加上剪短了头发,像极了一个“疯狂的艺术家”的形象。
端午节前,画室组织了一次写生,坐了蛮久的车,才到了目的地。
写生的时候,时间安排还挺正常的,晚上睡得早一点,包下的宾馆也很安静。几天的写生生活过得很快乐,没有像在画室一样的紧张感,待在山水之间画画,也是种幸福。
回画室后就遭罪了,刘黎所在的那一层,空调坏了,一直没修好。南昌的夏天是非常热的,很多学生都把画架搬到门口,室内实在热得让人受不了。
回来后就快到中秋节了,画室给学生放四天假,但是作业依然很多,比平时的任务还多。
在车上,刘黎也不忘找张致鑫聊天,告诉他,自己要回去几天。刘黎盘算着,回去的那天,学校上课了,可以去张致鑫班上看看他。
刘黎还是和上次放假一样,没时间干别的,只能赶时间画画。在家的时间比较多,想画得更好一点,所以画得很慢,毕竟慢工出细活。
第三天晚上,张致鑫就回学校上课了,刘黎说另一天去他班上,张致鑫调侃了一会儿,说是可以。
高三的教学楼在原来的教学楼另一边,在刘黎高一的时候,她总想着等到她去了高三那栋楼会是什么模样。
时间是匆忙的,另一天中午,刘黎跑到张致鑫班上。此时是午休时间,有几个在学习的人盯着贸然闯进的刘黎,弄得她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张致鑫的位置在哪,估计都趴在桌上开始做梦了。
刘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走了进去,一排排地看着学生的脸。走到后面几排,她看来看去,旁边有个睡着了的男生把脸对着她,应该是张致鑫。
太久没见,所以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吗?
刘黎拍了他一下,张致鑫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刘黎见张致鑫醒了,立马溜了出去,被叫醒的张致鑫带着睡意,慢悠悠地走到外面,站在刘黎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