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台老式的电视机,还是一个老同学举家迁离瀛洲时留给自己的纪念品,现在根本用不着换台,因为只剩下一个瀛洲市的频道,除新闻联播外几乎都是广告。不是推销经典收藏的就是卖野药的。你卖就卖呗,还时不时地加个免费治疗或义务就诊,令自己也蠢蠢欲动。更有赤裸裸地现身说法介绍说吃药后的疗效显著,说什么原来只能撑三分钟,现在已经能撑半个小时了。画面、语言很黄很暴力,简直是污染环境。每当这个时候,刘思佳就赶快关上电视,免得儿子从小被污染,本来这个社会污染源就已经够多的了。一套沙发跟了多年,搬了三次家也没有舍得扔掉,满沙发都是孩子扔的课本、作业本、铅笔、书包和衣服。饭菜已经做好,摆在桌子上,刘思佳一边听着电视,一边刺着绣,专等温玉清的到来,一个大大的家字已经已经是初显雏形。
“买,明天就买。”温玉清撇下儿子,脱掉衣服,一把扔到沙发上,脱口而出。可小家伙哪里知道,眼下物价疯涨,一个空调的价格原来能够买一个平方的房子,可是现在只能买三分之一的面积了。汽车和他沾不上边,可望而不可及,空调对他来说也是奢侈品,这些对温玉清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都可以不买。但房子不能不住,也不能永远赁下去。现在正攒钱买房子呢,怎么舍得买空调呢?
刘思佳打开窗户,想透口凉气,一阵热浪袭来,伴随着啁哳的吆喝声,旋即又关上,依稀可以听见谁要冷饮冰糕矿泉水的吆喝声。
“你都说了多少次明天了,我都替你害羞。”儿子说着,两手掰开双眼,张口小口,伸出舌头,做了个害羞的鬼脸。
“别骗孩子了,快吃饭吧。”刘思佳放下手中的刺绣,拾起温玉清扔在沙发上的衣服挂起来,嘴里嘟噜着丈夫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个乱扔衣服的臭毛病。丈夫没有管教过来,儿子已经开始继承这优良的传统了,收拾完这个又出现那个,令刘思佳哭笑不得。
“听说你们要竞争上岗了?”
“谁告诉你的?”当温玉清举筷将要享受那四菜一汤时突然停下,反问道。
“谁告诉我的,我不告诉你,可别小看我啊。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中,随时随地都有人告诉我。小心你啊。”刘思佳笑着警告起温玉清说。
刘思佳这么说,温玉清撇了下嘴,干脆就一言不发,作为无言的反击。刘思佳感到好没有面子,自己给自己个台阶下,说:“告诉你吧。下午接孩子的时候,碰到你单位的陈华亭的老妈告诉我的,她也在接孩子。”
“是的,上午开动员会了。”温玉清说着,望着满盘子里找肉吃的儿子,不禁心酸。比起一等人山珍海味甲鱼汤,二等人鸡鸭鱼肉三鲜汤,三等人白菜萝卜豆腐汤。自己吃的这也叫四菜一汤,白菜、黄瓜、臭豆腐、咸菜、白面汤。嘿,正是这白面汤养活了祖祖辈辈,倒赢得了长寿之乡。
“你参加不参加?”
“还没有考虑过。”
“你啊,都四十岁的人了,怎么没有脑子啊,”刘思佳数落着温玉清说:“再不参加就没有机会了,过了四十岁,谁还提拔你个半截老头?”
刘思佳说完抿着嘴笑,儿子扬起几乎伸进大碗里的头,刚刚伸出舌头沿着碗边急促地舔了一圈,把碗舔得一干二净,也省得刘思佳刷碗了,鼻子上、额头上抹得都是饭,莫名其妙地眯起眼睛看看爸爸又瞧瞧妈妈。
对于竞争上岗,温玉清这个只知道低头拉磨,不知道抬头看路的家伙,还真没有考虑过。工作二十年,自己的岗位却从来没有换过,也从来没有发过一次怨言,更没有向领导提出过当官要权,温玉清就这样一直无怨无悔。这期间也有过小范围的调整,不管是领导职务的调整,还是个别业务岗位的调整,每次都与温玉清无缘。他从没有想过当官要权,虽然别人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一想到自己要参加竞争上岗,好像是自己向领导要权当官似的,他就感到不好意思,脸就发烧,心想自己是不是对权力开始趋之若鹜了。对于权力,温玉清认为那是人民给予的,是让你秉公执法,让你伸张正义,说高调点是让你为人民服务的。可不是让你给自己谋私利、贪污受贿的。就瀛洲局本职工作而言,如果能真正做到踏踏实实地便民利民,那就是行使好自己的权力了。给你职位,给你权力,那是领导给予你工作的赞誉和能力的肯定。他认为领导不提拔自己,不把自己安排在领导岗位,那是因为自己没有领导能力,那是因为自己还做的不够,能力还达不到领导要求,还需要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