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自忠笑眯眯地离开,中了彩也没有像今天这么喜悦,没想到李局长能答应的这么快。现在的领导你以为请他吃饭就那么顺利吗?那一个不是提前预约三请五让还不到呢。一是自己的应酬太多,没有分身术;二是不能一喊就到,那样会有失领导的身份。如果说今天李局长能爽快的答应,这都是自己逢年过节打点的结果。哪像现在的人,临时抱佛脚,还说什么领导不给面子,却不知道因为自己目光短浅,不能放长线钓大鱼的缘故。这就像家里养的狗,你必须天天喂他,他才跟你熟悉,听你的,关键时候你可以让他怎么表演就怎么表演,打滚也罢,磕头也行;你还可以让他咬谁就咬谁,哪怕他再不情愿。但是梁自忠现在心里也知道,李局长虽然是自己豢养的狗,办这竞争上岗大事,这才仅仅是开始,以前的关系只是铺路而已。
李局长脱下制服,换上便服,乘坐徐德志开的民用牌轿车,混入茫茫的车流中去。李局长原有车是标志车,目前群众监督太厉害,网上曝光的公车私用令许多官员措手不及而断送自己的政治前途,这给李局长敲响警钟。政治生命栽倒在贪污受贿上亿元和有十个八个情妇也就罢了,如果断送在这公车私用上也太冤枉太无能,于是改改色,换个车牌,换上既不很吉利又不太凶煞的大众民用号牌,令你三天也记不住的号牌。真是应了那句话“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国家三令五申禁止公车私用,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开标致车办私事,被人曝光,那是最傻的人才犯的错误,最低级的人才干的蠢事。你既没有在网上删除不利舆论权力,又没有足够的金钱来付封口费,你就不要公车私用,没事找事。聪明人、稍微有点头脑的人为防止舆论监督,标致车就改为民用车,凉你有三头六臂也找不到特权车。其实车本身是普通的,没有一点特权,有特权的是人。不论政策再多,约束再严,只要人的特权思想不除,净办特权事,哪怕他再换牌也是特权车,只不掩人耳目,逃避监督,愚弄人民罢了。假如不从思想上根除特权,即使没有车,也照样有特权的事发生,纵使私家车也会出现“我爸是李刚”的现象。
兰砖砌成的高高的院墙和紧闭的大门将里面的建筑物与世隔绝。墙上覆盖着的琉璃瓦缝隙上泛着点点苔藓,在瓦与瓦的缝隙里长出的墙头草,随风飘曳,左右摇摆。透过墙上用瓦砌成的梅花状的墙窗和墙里面斑驳的翠竹,依稀可以看到画梁雕柱。宫廷式的朱红大门,高大飞檐的门楼下挂着两只大大宫廷式红灯笼,一对石狮虎视眈眈地守卫着大门。进得门来,正面三开五进的大殿,中间大门洞开,你可能想象着里面供奉着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可是再走进来你就明白,南北两边的走廊里是一个个餐饮房间。大殿前面是一颗高大的古槐,风调雨顺时树荫几乎覆盖整个院落,沧桑开裂的躯干向人叙说着人间悲欢离合。当初施工者看着古槐“成精”,上面被老百姓披红挂彩,下面焚香叩拜,惧怕引火烧身才偶发善心保留下来。这和瀛洲局高价移来的观赏树相比,充满了古香古色古味和神奇的传说。左右厢房的抄手游廊挂着画眉八哥等稀禽珍兽。院落中间是汉白玉雕栏环绕的半亩见方的一潭清水,一座精巧灵秀的八角亭通过九曲回栏穿古槐树下与正房相通;池壁上四面伸出四个石雕的龙头常年不断地汩汩地淌着水,像是四龙戏水。这就是国风苑。瀛洲市是书画之乡、武术之乡、曲艺之乡,当年建筑项目控制的非常严格,批不下来,就以非文化遗产保护为借口兴建起来这国风苑,建成后确实也举行过非文化遗产的研究、表演和展出,可现在却成了达官贵人的俱乐部,一年会员费就是五十万。会员们在吃喝玩乐的时候,别说随叫随到的非文化遗产的表演,就是外面应有尽有的洗浴桑拿陪唱按摩一样都不缺。如果你对这些什么都不感兴趣,如果不怕遇见熟人的话,不妨走出客房,到院落里古槐下面,坐在汉白玉围栏外面的石凳上,品着美女自动送来的热气腾腾的香茶,看着湖面潺潺流水,听着从湖心亭上飘来的悠扬的高山流水二泉映月的琴声或月光下的凤尾竹的芦苇丝的演奏,就足以使你流连忘返。
以前李局长对这里也只是听说而已,根本没有来过,一是身份所限,自己瀛洲局一局之长,谁不认识,这里是是非之地,来了怕影响不好;二则请自己客的人很少碰到像梁自忠这样的财神爷,假如是自己掏钱,打死也不来。李局长现在在这里还真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一进大门就被八角亭里的婀娜舞姿吸引住,傻傻地站在那里听得如痴如醉,看得垂涎三尺,寸步不舍得离开,最后被梁自忠硬拽进房间。
几杯酒过后,李局长疑惑地问:“老兄,真的没有事,我就不信。”
“李局长真是火眼金睛。那我就直说,你可别介意。”梁自忠把酒一饮而尽,算是敬李局长一杯。起身给李局长倒满酒,俯身递过去,贴着身子又点着烟,把服务员支走,接着说:“听说贵局要竞争上岗?”
“是的。已经开过动员会。怎么了,有亲戚朋友托你说情。”
“你啊,李局长怎么喝凉水装晕啊。不是别人,是咱自己的孩子梁仁杰啊。天天在你脸前面跑,看你整天忙的,把这都忘了。”
提起梁仁杰,李局长当然并不陌生,自己单位的同志吗?除了知道他整天好喝点酒,上班好睡觉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深的印象。要说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印象,那就是这个家伙这么大个人了还那么不讲政治,对谁都一视同仁,没有个远近,说明白了就是和自己不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人,不是自己圈内的人。虽然自己得到他家不少钱财,人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吗。话说到这里,不禁使李局长想起去年单位年终聚会的事。
当时行政审批大厅的全体人员去到李局长房间敬酒。大家一个个等着先从李局长那里开始,按官职大小依次敬酒,唯独梁仁杰从离自己最近的刘副局长那里开始。刘副局长朝李局长努努嘴,傻呵呵的梁仁杰毫不会意,端起酒就敬刘副局长。刘副局长只好接过酒杯,望着李局长,根本没有喝,敷衍过去。李局长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心想梁仁杰怎么是个不知道老少尊卑长幼大小的家伙,于是私下恼羞成怒,但又不好发作。轮到梁仁杰敬李局长酒时,李局长拂袖而去,梁仁杰却一点感觉也没有,还在傻呵呵憨笑,不明就里。至于他的品质倒不坏,人也很随和,交朋友遍天下,不分男女老少都打得火热,只是远离领导。且不说他那混的高中文凭,买的是函授第二文凭,一天学也没有上过。单就这样不讲政治,如果能让他在竞争上岗中当上科长,那还不闹得一个单位没有老少长幼上级下级领导下属之分,自己的工作怎么开展啊?就是这场年终聚餐,梁仁杰和石峰的妻子张晓丽差点没有闹出大乱子。就是在饭局快要结束之际,梁仁杰对服务员说:“小姐,给我拿个塑料袋打包带走,家里养了个狗。”那想张晓丽也正对服务员说:“小姐,剩下的给我打包带走,扔了怪可惜。”说着用手指着桌子上没人动的花卷说,“你看这花卷多精致,除非李局长能领着咱吃这样高级的大餐。”旁边有人在禁不住笑起来,张晓丽满脸愤怒,对梁仁杰说:“怎么了,故意糟蹋我是不是?看不起李局长是不是?别光想着自己有两个臭钱,你有钱你吃啊,这是李局长对下属的关照、体贴和爱护,扔了辜负李局长的一片好心,我到家得欣赏几天还不舍得吃呢。”“我又不是故意的。”梁仁杰嘟噜着解释,张晓丽还是得理不饶人,二人剑拔弩张,最后还是李局长的出现解了围,一场饭局就这样不欢而散。
这也怪不得李局长装糊涂,没有想到梁仁杰,而是李局长根本就打他的牌,他梁仁杰根本就不是当领导的那块料。这点梁自忠也深深地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太不争气了。梁自忠见李局长不置可否,自感说话唐突,又端起酒杯劝酒来掩盖自己的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