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鸟文身的第三个女孩黄安丽,竟然也失踪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黄安丽是危险的。这种“危险”包含着两层含义,一个是她成为被害人的潜在危险,另一种含义,她也可能是个危险的凶手。
三只文身小鸟的存在,再次打破了廖岩在头脑中努力构建的两起文身杀人案之间的联系。他看着梁麦琦在白板上画的文身案关系图,那图上的逻辑也开始混乱起来。左侧是有小鸟文身的三个女孩,一个是三年前意外死于酒吧的学霸蓝兰,另一个是如今变成了无头女尸的董爱勤,还剩一个,是唯一可能还活着的文身女孩黄安丽。在这三个文身女孩的右侧,孤零零地写着死者张宁的名字,她和她的太阳文身似乎正在被这个案件“边缘化”。
张宁与这三个女孩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一直盘绕在廖岩头脑中,不得答案。
被贾丁紧急从南江召回的小瞳进门就打开电脑,并第一时间查到了学霸女孩蓝兰死亡事件的详情。
“是三年前的8月5日,在京津一家叫奇克的酒吧内,起因是有两伙年轻人打架,据调查与蓝兰完全无关。蓝兰是被误伤的,死因是被飞出的破碎酒瓶玻璃割伤了颈部,救护车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亡。案子很简单,因为有监控,相关的嫌疑人也已服法。”
小瞳一边说,一边向大屏幕投出一张张现场照片。
“颈部失血过多?”廖岩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对于一个法医,没有比“死因”更敏感的词了。
廖岩感到梁麦琦在看他,果然,她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跟两个死者死亡的方式一样。”梁麦琦轻声说。
“董爱勤和蓝兰的死有关系吗?”廖岩问小瞳。
“好像没什么关系。董爱勤从来就没去过京津。两个人高中毕业后,也几乎没有来往……”
“那黄安丽呢?”梁麦琦又问。
“基本案情中没有提到过黄安丽的名字,其他的还要查……”小瞳的手在键盘上忙碌着,廖岩紧盯着她的电脑屏幕看,突然说:“不用查了!”他手指屏幕上的一张照片,对小瞳说:“放大这张照片。”
那是蓝兰死亡现场的一张照片,光线很暗,小瞳将那照片放大,可依然不知廖岩是什么意思。
廖岩拿起激光笔,向尸体旁的一个角落晃了晃。那里蹲着一个女孩,满脸恐惧和悲伤。
“这是谁?看不清啊。”贾丁问。
廖岩拿起三个文身少女高中时代的照片,举起来,手指其中最右面的黄安丽。大家的目光都在这两张照片上来回移动。他们终于发现了相似之处,那个在蓝兰死亡现场吓坏了的女孩就是黄安丽。
“蓝兰死亡时,黄安丽就在现场?”贾丁快速走到小瞳的电脑前,“案卷中竟然没有记录?”
小瞳终于找到了一份来自黄安丽的笔录,可这份笔录很简短,似乎在整个案件中并不重要。小瞳复述了笔录的大体内容:“黄安丽与蓝兰一同来酒吧,事发时她去了洗手间,回来时看到蓝兰已经受伤死亡了……”
“就这么简单?”梁麦琦问。
“就这么简单。”小瞳回答,“当时的酒吧监控可以清晰地证明一切。”
“也许没那么简单……”贾丁看向廖岩和梁麦琦,发现大家似乎都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一时又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黄安丽仍然没有踪影。据了解,她在兰江开了一家咖啡馆,可是咖啡馆的员工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黄老板的身影了。两个服务员在谈论老板失踪时表情轻松愉悦,似乎完全不在乎。因为黄安丽一向行踪不定,不定期人间蒸发是十分平常的。郭巴将小鸟文身的图案给她们二人看,两人竟觉得十分陌生。
“你们老板没有文身吗?”郭巴急着问。
“不是没有,是太多。”一个女孩笑着说,“她是花臂,这么一个小文身藏在里面,估计也看不清。”
“黄安丽是故意用这种方法隐藏文身吗?”郭巴忍不住想。
大会议室此时已几乎空了。大家都加入了追踪黄安丽的行动,如今,只剩下了小瞳和梁麦琦还在办公室。
梁麦琦依然盯着白板看,上面依然是四个女孩的名字,还有她们的文身图案。当时大家都认为小鸟翅膀与太阳文身中的眼睛十分相似,可现在这种相似,似乎又没了意义。
梁麦琦还有一点没想清,那就是董爱勤丢失的文身上的一个细节。廖岩曾很确定地说,那文身曾被愤怒地划过一刀。
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可能会取走死者身体上的某个物品,或是割除身体的一部分作为战利品或是纪念品,但他们通常会极为爱惜,不会破坏。可眼前这一系列案件中,凶手先是愤怒地破坏文身,然后又小心割除了文身,这种反常的举动极有可能说明这个文身对凶手有某种特殊的意义,比如,又爱又恨……
坐在梁麦琦身后的小瞳突然说话,打断了她的思考。
“我看过一个美剧,有几个女孩上学时一起杀了个人,然后就一直隐瞒着,长大后又总是担心有人泄露秘密,然后就开始互相残杀。我们的案子有没有可能也是这样呢?”
小瞳是个美剧迷,她的想象力与她的专业特征常常并不相称,梁麦琦觉得这样也挺好。
“也有可能啊,这个案子本来就离奇。”梁麦琦淡淡地说,“我们现在想知道的,的确就是这三个女孩的故事……”
蒋子楠此时正留在南江市深挖三个文身女孩的故事。
黄安丽在南江早已没有亲人,董爱勤的家人还在兰江等待着将女儿的尸体带回家。现在的南江就只剩下蓝兰的家人了。蒋子楠按照贾丁的指示,赶往蓝兰的家。
听说要找蓝兰的母亲,当地民警为难地摇着头:“半个家都不能算,现在只剩下一个半疯的妈妈。”
自幼聪颖好学的蓝兰一直是蓝家的骄傲,像很多为孩子而活的父母一样,蓝兰的父母曾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蓝兰的身上,而蓝兰也的确是那种令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这个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从蓝兰四岁开始就已为她立定了目标,要考全国顶级的大学。只要孩子一放学,这个家庭就房门紧闭,邻居们说,他们夫妻俩平时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就是怕影响孩子学习。蓝兰也的确不负众望,一路重点。
“可惜,蓝兰大二就死了。本来是大好前途的……”民警同情地摇着头,“这之后大约一年,蓝兰他爸得了抑郁症,跳了河,她妈妈也很少出门了。她也不算是精神失常,平时邻居们跟她聊天,她也聊得挺正常的,只是不能提蓝兰,提起来就又哭又笑的,半天也停不下来。过一会儿你也得注意点儿。”
蒋子楠叹了口气:“不能聊也得聊啊……哦,对了,蓝兰上大学后,性格有没有什么变化?比如,学坏了,逆反了。”
“这可没听说……假期回来时我见过,还是穿得很朴实,讲话很有礼貌的样子……”民警想了想,又问,“你们省城新发生的案子,还跟蓝兰当年的意外有关系?”
“现在还不确定……对了,你听说过蓝兰的文身吗?”
“文身?没有啊……什么文身?蓝兰有文身吗?不可能吧。”
郭巴没再追问,二人此时已到了蓝兰家的门外。
蓝兰家在一个老小区内,满眼是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生活气氛。楼与楼之间离得很近,很多人开着窗“吼”着聊着天。尽管门外很热闹,而且还是阳光正暖的午后,可站在蓝兰家门外,蒋子楠还是莫名感到一种寒意。
民警站在门外,有点犹豫:“要不,我在外面等你吧,人多了,她可能更烦躁。”
蒋子楠点点头,敲了门。
“有人吗?”蒋子楠问。
“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过来。
“请问,这是蓝……先生的家吗?”蒋子楠话一出口,已感到明显的不妥。
“蓝先生?”蒋子楠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女人冷笑了一声。隔了几秒,门开了。
蓝兰的母亲站在蒋子楠的面前,与蒋子楠想象的不太一样。她很整洁,她注视蒋子楠的眼神中既没有恶意,也没有躲闪。只是,她花白的头发与她还不算苍老的脸有些不太相称。
“我是兰江市刑警队的,想跟您了解一下情况。”蒋子楠举起警官证。
蓝母的动作僵在那里,可几秒后,她还是机械地将门打开,让蒋子楠进了门。蓝母转身向里走,动作仍很机械。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跟三年前一样……跟三年前一样……”
屋内的窗帘都拉着,光线昏暗。蓝母坐在沙发上,看着蒋子楠,突然问:“我的那个老头子,你们找到了?”
蒋子楠一愣:“老头子?”
“还能有谁?三年前……也是这么个中午,你们警察来敲门,告诉我,说我们家兰兰死了……现在,你们又来了,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告诉我,找到我那个老公的骨头了……”
“您……丈夫是怎么去世的?”蒋子楠明知故问。
“跳河,一年前,他倒是一了百了……我可不能死,我死了,谁给我家兰兰扫墓啊……”蓝母的语速很平缓,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此时,有些失神。
蒋子楠环顾这个房间,片警曾提醒过他,在蓝母面前提蓝兰,她会失控,那他就晚一点再问。
蒋子楠走到蓝兰的遗像前看着,那旁边还放着一个倒扣着的相框。蒋子楠背对着蓝母,把相框扶了起来,上面的玻璃已经破碎,那是一家三口的合影,那时的蓝兰约有十五六岁,三人笑得很灿烂。
“这时候蓝兰多大?”蒋子楠很小心,担心这样一句话也会刺激到蓝母。
蓝母并没有马上爆发,但也没回答,只是木然地看着照片。
“我看到三中走廊里,也有一张蓝兰的照片……全校的人都以她为骄傲……”
“有什么用呢?”蓝母忧伤地说,她似乎陷入了回忆。
蒋子楠假意在客厅里随便转悠,突然看到墙角有一个大号冰柜,很新。蒋子楠的脑子突然一动,那冰柜太大了,大到让他有些警觉。几年前,蒋子楠曾经勘查过一个现场,当他打开一个冰柜时发现里面躺着一个硬邦邦的尸体。
蒋子楠猛然掀开了面前那个冰柜,还好,里面是空的。蒋子楠以手测温,并不凉,细看墙角,插头还没插。蒋子楠觉得自己是中了邪了,好在蓝母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
蒋子楠走到一个房间门前,从房门上的小窗向里看,里面除了简单的家具,并无多余的摆设,但从粉色的墙纸上可以判断,这里,曾经是蓝兰的房间。蒋子楠轻轻碰门,发现门是上锁的。
“你要干什么?”蒋子楠的举动终于引起了蓝母的注意。
“我能看看蓝兰的房间吗?”
蓝母原本蜷缩在沙发的一角,这时突然坐起来。
“你要找什么?”
“蓝兰高中有没有记日记的习惯,或者纪念册之类的?不知能不能让我看看?”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都让我烧了!”蓝母的情绪已有些变化,蒋子楠决定抓紧问文身。
“阿姨,我想问问蓝兰的文身。”
“别跟我提文身!我们蓝兰不喜欢那文身!都怪那个黄安丽!那就是个恶魔!恶魔!死的应该是她!她为什么不死?她为什么不死!”蓝母的眼睛里闪着凶光。蒋子楠相信,如果黄安丽这一刻站在蓝兰母亲的面前,她一定会杀了黄安丽!
蒋子楠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在蓝母彻底失去理智之前,他必须问几个重要的问题:“黄安丽为什么去京津找蓝兰?她们为什么要去酒吧?事后黄安丽有没有联系过你们?”蒋子楠将所有问题一并提出。
蓝母的情绪彻底失控了,她在怒吼:“我也想知道啊!这个黄安丽哪儿去了?她不敢见我们!她连个面儿都不敢露!当年死的为什么不是她!”
蓝母突然用力猛推蒋子楠,将他推向门口:“别跟我提兰兰!别跟我提文身!别跟我提那老头子!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蓝母撕扯着蒋子楠的警服,蒋子楠一边努力挣脱,一边防着不让蓝母跌倒。门外的片警冲进来解围。
蒋子楠拽平衣服往外走,路过门口时,从卧室的玻璃中看到了里面的墙,墙壁上,挂着蓝兰父亲的遗像。
蒋子楠站在门口,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房门里还能听到蓝兰母亲哭喊的声音。他不知该如何给贾丁汇报,虽然见到了蓝母,可他并没有获得有用的信息。
“不对啊!”蒋子楠突然反应过来,他获得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关于蓝兰的父亲蓝海洋!
蒋子楠回身问民警:“蓝兰的父亲蓝海洋是自杀,可尸体并没有找到是吗?”
“当时好多人眼看他跳进了河,岸边还留下了遗物和遗书。当时河水特别急,打捞队捞了好几天也没捞到尸体。那个季节,河里死不见尸的事是常有的……”
“那么,‘人没死,所以不见尸’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了?”蒋子楠反问道。
片警想了想,点了点头,却说:“有倒是有,但可能性不太大……”
蒋子楠回头望向蓝家的窗子,不知蓝母现在平复了没有。想到蓝兰的家,蒋子楠的眼前总是闪现遗像中蓝海洋那张阴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