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肖安始终躲避他的视线,一副窘迫不安的模样,他又笑了笑,“我何止认识他,我还知道你跟他打赌了,你要努力,让那老家伙自食恶果。”
肖安不明所以,那人却不再说下去了,只是笑道,“你要加油,明年的世界围棋大赛我等你来,你赢了我就可以去找柴原了。”
肖安一怔,那中年男人朝他摆了摆手,转头走了。
历时三天的比赛,最终的决赛中国与韩国平局,平局是以主将的输赢定胜负,肖安是主将,冠军最终落到中国人的手里。
李昊高兴的把她抱起来了,差点要转圈了,把肖安吓的脸都白了,秦院长一边笑一边拍着李昊的肩膀道,“你别把她吓着,快把她放下来。”
回国的那天,棋院的领导带着记者亲自来了机场,鲜花镜头,李昊意气风发侃侃而谈,肖安却只会躲在院长的身后,直到领导点了名才被秦院长从身后拉出来。
记者知道肖安不会说话,回答问题都让秦院长代劳了,最后记者采访完,甚至没有拍到一张肖安的正面照。
顾明江刷着体育新闻,虽然是团体赛,但是媒体用了很大篇幅来介绍肖安,用极度煽情的笔调向公众讲述了一个自闭与失语症少女不畏困难和失败,励志奋斗为国争光的感人故事,最后新闻末尾用了一句稍遗憾的口吻,天才或许就是有缺憾的吧。
顾明江笑着把新闻给李斯年看,“这真的是我认识的小乖乖吗?”
李斯年瞟了 一眼,目光落在那张配图上,轻嗤了一声然后又转开了视线。
回棋院的当天晚上肖安就接到哥哥的信息,“祝贺你,真为你高兴。”
这话他已经跟她说过三遍,不过他高兴了她才有赢棋成就感和满足感。
等了好一会,手机又叮的响了一下,“安安,那个把你抱起来的男生就是李昊吗?”
当然得胜了队友之前拥抱很正常,体育媒体用正剧笔调描述了这次比赛的紧张激烈程度,肖安在日本也颇有名气,岛国媒体也不吝笔墨描述了天才少女的战绩。
肖安又有些纳闷,哥哥应该没和李昊下过棋,他怎么知道他的。
肖安回到, “他是中国年轻选手里最好的,我有时候也会输给他。”
“我听说过他是个很优秀的选手,有时间多和他切磋对你有帮助的,你在那边也没什么朋友,你勇敢一些,多交些朋友就有人陪你了,我看这个李昊就不错。”
肖安情商太低,没有看出这话里的潜台词,她嘴上应了好,与人交流对她说是件特别紧张的事,她没有这个勇气。
比赛回来李昊休假了,和棋院的一帮年轻人一起去了云南度假,肖安还是没什么变化,依旧孤僻的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下棋,稍微有变化的是,她会自己下楼吃饭了,只不过都是等别人吃完食堂几乎没人的时候。
半个月后,李培来了棋院,陪着他一起来的不仅有院长和赵处长,还有一个颇是严厉的中年人,连赵处长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叶静不知道李培什么来头,但是见赵处和领导们对他特别客气,“没想到您跟肖安熟,这孩子真的不错,勤奋天赋又高。”
叶静撇了撇嘴,肖安输棋那会他可没给过她好脸。
“她是我朋友的孩子,有劳你们照顾了。”
他话说的很客气,但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谁敢怠慢。
“应该的,肖安为国争光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公寓门口,李培笑了笑,“到这里就行了,我自己上去,这孩子胆小。”
他说的是实话,肖安是个会下棋的傻子,棋院的人都知道。
那些人陪着笑,“也好,你们叙叙旧,我们就不打扰了,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他们恭敬的把李培和助理老秦送上了电梯,助理是跟了李培很多年的亲信,有些犹豫道,“您这一来,等于就告诉了棋院您与肖安关系非浅,要是傅院长知道了,怕要不高兴了。”
李培淡声道,“听说肖安输了棋,棋院的人都不给她好脸色,总归我也养过她一场,不能让人欺负了。”
老秦心道谁会特意把肖安的消息透露到他的面前,总不能是棋院的人吧,李斯年更不可能,那个大少爷大概恨不得把肖安丢到太空去。
老秦笑道,“这个您就别操心了,她现在拿了冠军,这棋院上下都把她当宝了,那里会怠慢。”
李培感慨道,“真是没想到她会有今日。”
他对肖安有一股深深的愧疚,因为他的失职导致她成了哑巴。
李培敲门的时候,肖安难得没有下棋,她在写信,写了两三页了还是没说完,再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哥哥说过的比赛赢了就来看她的,这比拿了奖杯还让她高兴。
她在猫眼看到李培很惊讶,忙打开了门,“您怎么来了?”
“你不来看我,只好我来看你了。”
肖安脸红了,她确实在躲着李家的人, 李培上个礼拜打过电话让她过去吃饭,她实在有些怕和李家人来往引起什么麻烦,说没时间一直没去。
李培走进了客厅,这里虽然算不算多精致漂亮,但布置的很舒适,可见棋院还是很看重她。
“我看了你比赛,你做的很好,连叔叔都觉得脸上有光了。”
肖安有些羞涩又尴尬的笑了笑,指了指沙发。
老秦见她两手交握着规规矩矩的放在身前,拘谨的不知所措,她跟李家生活了五年,但跟谁也不算亲近,感情的世界也是公平的,你付出了多少得到就是多少。
李培摆了摆手,“我就不坐了,今天来接你过去吃饭的,已经让阿姨做好饭了。”
肖安摆了摆手,比划着,“不用了。”
李培看了一眼肖安,打趣道,“打电话叫你不来,亲自请还请不动了?”
肖安确实没什么事,就是不想去,但是她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李培也不等她答应,“走吧,晚些时候再送你回来。”
肖安见推脱不了也只得跟着去了李培家里,时间还早,保姆还没开始动手做饭,晚上看样子就李培和老秦在,这个秦叔叔,肖安也是自小认识,但说不上有多熟。
两老一小的坐在客厅里,李培问了肖安比赛的事,肖安有一说一,其余的再没有更多,关系实在算不上亲近,说不到几句就冷场。
好在李培也会下点围棋,让老秦摆了棋具。
“叔叔下的不好,你教教我。”
虽然李培下的肯定不如肖安,但一般人肯定会客气或是吹捧一下,肖安却认真点了点头,表示愿意指点。
老秦笑了笑,又拿了纸笔放在一旁给肖安。
她让了李培九个字,李培每落一个字她会写上一两句话给他点评一下。
她有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回国半年,已经长及肩头,侧着脸, 少女的脸庞稚嫩青涩,还没有完全长开,微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像一排小扇子,颈子细白,勾出一道优雅的弧度,她看着棋盘一动不动,清澈沉静,她的身上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与平常胆怯怯懦的模样判若两人。
大概下棋的时候,肖安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不被外界逼迫,不被世俗所沾染的真正的肖安。
一局很快能见胜负的棋局,因为肖安老师的认真教导便下的格外的久。
老秦不会下棋,转头去了客厅打开了电视,阿姨进来问,“斯年回来吃饭吗?”
中午好像听见李培给他打过电话,李斯年好像说了不来,不过他不太确定了,“等等,我问问他。”
他把电话打给了李斯年,那头声音有些嘈杂,大概是录节目,李培对李斯年进娱乐圈并不太赞成,但是李斯年那时候叛逆,他爸越是反对他越是铁了心,并不见得有多喜欢。
“斯年,忙不忙,晚上回来吃饭吧,你爸说好一阵没见你了。”
他话音刚落,那头的棋局已经结束了,两个人一起往客厅走来,李培朗声道,“你教的很好,叔叔跟你下了一盘棋觉得受益非浅,下赢你是不可能,但是那些老朋友可就不是我的对手了,以后你要有空常来指点我。”
老秦听了笑了笑,又想起那头还没回话,“斯年?”
那头似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好,不过要晚些过来。”
“没事,我们等你。”
他放下电话,冲着李培笑道,“斯年晚些也会过来吃饭。”
李培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早些时候给他打电话不是说不来吗?”
“大概是现在有时间了吧,他也好一阵没来了。”
肖安闻言心里头一慌,早知道他会来,她死活也不能来,拒绝李培远没有碰见李斯年可怕。
等到天都黑了,肖安已经坐在沙发上吃了半盘的桔子,实在不是她想吃,大概李培也不知道怎么跟肖安相处,一晚上不停往她手里送桔子,只知道她爱吃这个。
肖安也不自在,剥桔子成了她唯一可以做的事,好在老秦和李培说事,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
外面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肖安的一颗小心脏顿时又提了起来,李斯年来了。